高考后第二天,6月10日,上午。
大波不知从哪搞了一辆面包车,带着大毛、虎子,三个人赶到后山村。
超市广告牌很大,一到村口就能看见,停下车的时候,李锐已经站在家门口。
大波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老林那边递话,确实是冲你来的。”
李锐眉头一凛∶“说什么时候了吗?”
“今天下午,”
大波说话不快,相当沉稳∶“我林北有几个能办事的老伙计,打好招呼了。”
李锐点点头,知道他的意思,把三个人带到懒汉市的石凳上坐下,说了一句∶“波哥,这个事儿其实你犯不着掺和。”
其实置身事外、冷眼旁观是绝大多数人的选择。
“兄弟,我大波混得好也罢孬也罢,咱没撂下过自己弟兄们。”
“好。”李锐苦笑一下,也没客气。
如果不是陈平突袭李锐,大波不会想到去打听李庆丰动向,李锐必然会双拳难敌四手,首富开局住院三年,现在么,结果却不一定了。
当天下午
东子挂了电话,推门走进一处棋牌室,里面乌烟瘴气,二十多个社会青年大部分嘴里叼着或手里掐着烟,有的说笑有的在看手机,东子把烟头往地上一摔,喊到:“干活!”
有人应和:
“走!”
“别拉呱了,干活了!”
“东哥,今天你说了算!”
东子拉过另一个黄毛:“强子,你上那辆车,等会到了看我手势,带人跟着我,大胆咧!有什么事儿老大撑着!”
两辆面包车,车里放着钢管、镐把和砍刀,甚至备了一把五连发猎枪。
“行!”强子答应一声,上了后面的第二辆面包车。
东子上了第一辆面包车的副驾,说一句“开车”,然后给中华打过去电话:“华哥,我这开始走了!”
得到中华20分钟后出发的回复之后,东子扣了电话,眼底有压抑不住的狠厉、兴奋,这不是沙四李庆丰团伙的第一次大规模行动,但这是东子第一次带头做事。
脸被那个叫李锐的小逼崽子按到地上摩擦的耻辱,那种在看守所压抑了几个月的暴戾情绪,出狱半年之后,终于要把它释放出来,他已经开始品尝到复仇的快感。
你不是能打吗,我看你能打几个,今天废你两条腿!
这边是两辆金杯二十多个人,中华那边同样是二十多个,一次性出动将近五十个好手,除了上次打砸大豪网吧事件,就数这次规模最大,跟那些一人50块站场费,有事招呼出来充人场的混子不同,今天叫来的这些人,是关系抵实、能动手真扛事儿的伙计。
人的名树的影,与苍岭帮硬刚频频失利后,李庆丰的名头,在林邑快压不住人,棋牌室的夜间赌场里,竟然开始有人敢赖账了?
沙四意识到这一点,他需要杀鸡儆猴,来震慑那些快要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小痞子小流氓,柿子捡软的捏,林北来的刚刚在县城站住脚跟的大波,明显是个合适的目标,何况对方还给自己这边小弟下过套(下套这事儿来自东子的臆想,大波完全不知道)。
人是东子和中华带队,事是沙四身边的老魏安排的,加长的金杯面包车启动后就开始向通河乡驶去,这时时间刚六点十分,面包车已经套过牌,在时间选择上,就能看得出来,老魏很老道,因为做完事刚好天黑,就算对方报警,这年头派出所的人赶到基本都是事发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之后了,查都没法查。
六点半,天色略暗。
中华没在身边,给李庆丰开车的是洪涛,那辆雅阁停在城东一处茶楼门口,李庆丰下车,刀削似的脸上面无表情,扫了一眼街上,一名小弟率先推开茶楼的玻璃门,他一步踏入,直奔二楼包间。
街角,二毛坐在一辆拉客的三轮车里,一边拍打着蚊子一边把手机掏出来拨通了电话∶
“喂,哥?”
“有动静?”
“我看着那辆雅阁车了,从山禾茶楼这里……”
“车牌号鲁Q的,888,你看清了吗?”
“是这个牌,恁什么时候来?我坐一下午,都叫蚊子吃了……”二毛一脸苦相。
“咬几个包你能掉块肉?还能指望你什么?”
蹲守在新起点网吧对面车里的大毛骂骂咧咧,没挂电话,看向副驾驶的大波。
后排坐着李锐和一个肩背宽阔的中年人,据大波介绍他叫侯勇。
大波摸了摸光头∶“叫大龙、狗蛋儿往山禾去,咱也走!”
10分钟后,山禾茶馆门口,李锐,大波,大毛,侯勇四个人戴着鸭舌帽鱼贯而入。
洪涛站在208包间的门口,他刚才停好车之后上楼,比李庆丰晚了几分钟,按照沙老大的习惯,在附近商店买了两瓶苏打水送进去,又出来靠着门口打了一通电话,刚打算回屋。
他这类人对脚步声尤其敏感,人数超过三个,步子声音乱,一听见神经就直接绷起来,猛一回头看见几个戴着鸭舌帽的人,刚想喝问对面是干什么的,
嘭!
洪涛被侯勇掐着脖子顶开房门,大波随后带头进了包间。
包间很大,迎面是个茶台,旁边侧间有一套沙发圆桌,看起来是棋牌桌,但上面并无扑克牌,沙发上坐了三个人,司机老魏站在沙四身后。
正在和李庆丰寒暄的林邑县国土资源口王科长大惊失色,而李庆丰扭头看见有人闯进来,骤然起身,却发现身旁一个小弟都没有,洪涛正在被一个汉子掐住脖子按在茶台上。
大意了!
他们这群人,靠着敢打敢拼,近两年没吃过谁的亏,直到遇见苍岭帮那些人,才知道原来特么还带打游击的。
一个是还在上学的小孩,另一个从林北小乡镇过来的扒手头子,就算魏三儿在他们身上吃了亏,这一次东子和中华带几十号人办事,还能叫他跑了?
压根没想到对方能直接将军。
双方并没有一见面直接动手,李锐吊着石膏,肩上挎一个类似管道修理工用的帆布包,跟在后面最后一个进门。
大波继续向里走,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脸色迅速阴沉下来的沙四,和他身旁站着的老魏,拉过一把实木椅子坐下,他还是习惯光头,所以把帽子一抹,面不改色地问候一句∶“四哥也在,正好,人齐了!”
同一时间,后山村。
吱——!
吱——!
几声急促的刹车之后,东子一马当先,拖着一把长柄砍刀摔上车门,身后也传来砰砰几声关车门的声音。
车停在离后山村村口五六十米的路边,东子就这么带着二十多号人大摇大摆走在路上,此时正值工厂下班高峰期,新修的公路上有不少骑车回家的路人,无一不是贴着另一边的路牙石、心惊胆战地加速离开。
路人的频频回首让东子更嚣张跋扈,肾上腺素顺着血管进入大脑,他从远处看到那个大幅的广告牌—后山村生活超市和后山村熟食店,开始兴奋得有些颤栗,脸上带着残忍的笑……
懒汉市几个正在打牌的老头见到这群携刀带棒的黑社会纷纷开溜,而广告牌里面的节能灯棍依旧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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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晚上,后山村。
“老谭,以后我可能当不了好人了。”
“谁叫你当好人的?世上要都是好人,哪还有三教九流!”
“你没指望我当好人?练武不得行侠仗义吗?”
“憨孩儿,恁师爷说的什么话?好人坏人,并无成法,是非善恶,也无定论。”
“想干什么事,成什么人,放手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