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彩云在超市收银台上看到自家院子里儿子正要把顾大龙送出去,忙跟上去,问那两个人怎么样了,李锐说:“送医院去了,大龙叫顾三文帮的忙,他们可不敢讹三文哥。”
“三文还挺有本事哩?”
“还行吧。”
”还行个屁!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一块玩,听到没?”
”知道了......“
晚上六点多,冬天日子短,天色已经黑下来。
顾三文果然开着小奥拓来到李锐家门前,果然还是带了二斤驴肉和一锅驴肉汤,有道是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对于老饕来说,这是不可多得的好菜。
李锐和顾大龙早就跟两位老妈说好了,从熟食店拿了了烧鸡、猪头肉、酱牛肉、花生米儿,外加两个家常青菜小炒,备齐了6个菜,再加给老谭留的泸州老窖被李锐掏走两瓶,老头知道了估计要跳脚。
就像老谭说过的,跟人交往得“一把买倒”,5000多块拍下去,换来的是顾三文另眼相看,他不会因为年龄就轻视李锐和顾大龙俩人,反而觉得这两个小孩年纪不大,但做事气魄极大,混熟一些,将来总有好处。
仨人客套了几句,提着酒菜撒摸(找)半天,在李锐家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吃饭,干脆搬到懒汉市的塑料布围挡里,这下热闹了,二大爷和老谭等几个老头都在,再加上张二棍,一个石桌四个石凳显然不够坐,李锐和顾大龙回家搬了几个马扎。
老谭赶紧给葛寡妇打电话说今天的晚饭不用准备了,吃徒弟家的酒菜,他心安理得。
风档里坐了八九个人,六菜一汤不太够吃,没一会王彩云又送过来一个凉拌猪口条和辣炒猪小肠,跟懒汉市诸位说道:“他二大爷,老谭,多吃点,还有二棍,三文,吃饱喝好哈!俺们家这个超市还是靠恁这些老爷们才弄好的,过年了,咱酒菜管够!“
王彩云是个精明人,更是个大气人,平时有事儿都靠庄邻帮衬,现在家里挣钱又多,一桌菜不算什么。
“好!”,老谭带头鼓掌,桌上都是硬菜,酒也是几个老头平时喝不上的好酒,现场气氛开始热烈起来。
天黑了,树枝上挂着一百瓦的大灯泡,众人烤着炭火,大冬天一口52度泸州老窖下肚,像火从喉咙淌到胃里,浑身暖烘烘地,舒坦得劲。
顾三文和顾大龙都姓顾,基本是一个德行,两杯白酒下肚开始胡吹八扯起来。
“我跟恁说,二叔(李锐二大爷)你都不知道,今天要不是我开车快,那汉子就死了,送到县医院直接进的抢救室,血淌了我一后座,洗都不好洗,要不是给我5000感谢费,我真不想拉他!”
“多少?!"
"五千!”顾三文竖起五根手指说:“是吧大龙,小李子?”
嘶——众人惊呼,种地一年到头都攒不下这么多。
“是是,”顾大龙接过话头说:“三哥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苍岭的,是跟着......额,听他说老家苍岭那边的。”
李锐见他要说漏嘴,赶紧跺了一下他的脚面,顾大龙才反应过来。
顾三文为了显摆他自己在村里的地位,又聊起另一个话题:
“咱东边这条路,年后就开工了,到时候路修到咱庄这一段,我包点活,二棍,你那拖拉机跟着我拉料,能挣点运费钱哩!”
“那太好了,三文哥,咱俩喝一个!”
老谭乐呵呵地听几个后生吹牛逼,跟二大爷相互劝着酒,这泸州老窖他二人就没缺过,都是小李子送的,俩老头一个亲二大爷,一个师父,心里得意着呢,至于后生们吹牛逼的内容,老头见的世面多了,不是很在意。
这一顿酒喝到很晚,算是给今年的懒汉市有个圆满结尾,诸位老头和张二棍约好懒汉市罢市三天,各自在家忙活,年初一没事儿再聚,顾三文则好奇回村几个月了,竟然没发现村里还有个这么有意思的地方,也跟老头们约好年初一一块打牌。
今天李锐又一次靠自己的拳头摆平了麻烦事,他心里也很感慨,挣钱再多,到头来还是看拳头硬不硬。
腊月二十八的一天终于就这样过去了。
往年快到过年的日子,李锐家里总是比较忙,一边小卖铺不能关门,一边还要准备自家的年货,要在年三十之前准备剁好饺子馅儿、煮好猪头和猪下水,做成猪头肉凌子(猪头肉冻),因为初一到初八是不逢集的,没地儿买吃食,所以一大盆猪头肉凌子能吃半个月,算是过年的硬菜,还有的殷实人家会选择灌猪肉香肠。
今年,李锐家更忙,超市和熟食店要一直开门到年三十上午,因为熟食店煮的猪头更多,按盆定制的猪肉凌子都已经卖出去十几盆,磨豆汁这种小业务早就暂停了。。
王彩云还提前订购了一个绞肉机,让顾大娘做起了代灌香肠的买卖,店里天天有人排队灌香肠,本来是顾大娘一个人照管熟食店,现在忙不开了,王彩云也要帮忙,再然后就是顾大龙、顾二蛋和李锐三个苦力工。
顾二蛋干一天活能捣半天乱,气得顾大娘老早把他打发走了,就剩下顾大龙和李锐俩人。
这俩人十分凄惨,刚瓜分完将近20万现金,在村里已经是巨富,村长家的存款都没有20万,两位巨富却要洗臭烘烘的猪下水,从烧水、清洗、下锅、放料、到煮好存放,这些活儿全都分派给他们了。
顾大龙一边翻臭烘烘的猪大肠一边跟李锐抱怨:“小李子,不行找两个老妇女来干活算了,咱俩有这个空不如多招个代理挣钱哩!”
面对枪口都没有皱一下眉头的李锐一秒变瓜怂,说:“你有本事你去说,反正我是不敢跟我妈说。”
顾大龙张张嘴,回味了一下老妈的鞋底和老爹的皮带,丧着脸说:“我也不敢……”
到年三十这天上午,街上人少,庄邻都窝在自己家里,整治给已逝先人年三十上年坟的酒菜,或者打扫卫生、准备年夜饭。
王彩云和顾大娘商量了一下,让俩孩子给村长家送一盆自家煮的猪下水凌子,再搬一箱白酒。
农村的人都淳朴,一年里边如果有用到别人,找别人帮过忙,过年的时候总忘不了搬箱酒表示表示。
许久未见王琪,她似乎变得更明艳了,顾大龙依旧是哈喇子掉地上,碍于她爹在,也不好明着撩。
王占奎随口问了句:“大龙,听三文说,他前天跟你一块去救了个人?”
顾大龙听到村长在关注自己,激动的回答:“是的二叔,幸亏开车快,送到医院抢救去了。”
“哦,是怎事儿呢?”
“额……”
顾大龙不知道如何描述,李锐替他补充了一句:“应该是遇上短路抢劫的了,叫人家打成那样了。”
魏三儿:你特么礼貌吗?
“三文是我的兵,有什么事儿尽管跟他说,他办不了的,恁再找我。”
“知道了二叔,就怕光麻烦你。”
“哎?恁跟咱自己家的孩子一样,恁二叔怕什么麻烦?”
自从上次王琪在学校旁让人欺负的事,被顾大龙和小李子摆平了,他就愈发觉得这两个孩子将来可用,就算没出息,不去外面发展,也能留在村里像顾三文一样,给自己当个左膀右臂。
王占奎感慨了几句,又鼓励顾大龙和李锐好好上学,年后考大学更得努力了。
王琪则一贯撇着嘴不插言,她觉得她爸每次都是车轱辘话翻来覆去说,迂墨黏缠没完没了,烦人得很。
临走时李锐紧紧拽着,把含情脉脉依依不舍的顾大龙拖了出去,俩人算完成任务。
回去的路上看到村里的一些七八岁的小孩儿,成群结队地疯跑,放擦炮、摔炮,还有些损孩子专门去炸牛粪,差点崩到俩人身上,顾大龙果断打哭了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