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轩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金碧辉煌的大殿和四把暗黄色的金瓜锤、四名身穿铠甲的士兵,锤头散发的阴凉气息让他不寒而栗。穿越了?没来得及细想,就听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喝道:“王承恩,这人怎么进宫的,把他送到东厂,审一审这厮从哪儿来,是不是阉党余孽!”
东厂?王承恩?阉党余孽?林晨轩一激灵,记忆涌上心头:王承恩不就是那位陪着朱由检吊死在万岁山的太监?阉党余孽?魏忠贤倒了?
晕,居然穿越到明朝末年了。
红衣中年人应了一声,吩咐将这不速之客拖起来。
四把金瓜锤同时移开,两名士兵上前来将林晨轩拖了起来。林晨轩看到了士兵背后的两个人:黄衣年轻大概十六七岁,一脸的严肃;红衣中年人唯唯诺诺,立在黄衣年轻人的身侧。 显然,眼前的黄衣青年便是崇祯帝朱由检,红衣中年人便是崇祯帝的贴身太监王承恩了。
林晨轩清楚,若是被送到东厂,不死也得脱层皮。罢了罢了,别人穿越或是帝王或是诸侯,我这倒好,刚一穿越便要被喊打喊杀,不行,我得赌一把,赌古人对神灵的敬畏。
于是大声喊叫:“放开我,我是太祖使者!”
“太祖使者?放肆,皇上面前你敢信口雌黄!掌嘴!”尖尖的声音响起,格外刺耳。
林晨轩挣扎着退后两步,避开上前的士兵,喝道:“王公公,亏得先帝夸你是第一大忠臣!一事当前,你居然不为皇上想想,就匆匆下结论,你的忠心被狗吃了?”
被唤作王承恩的红衣中年人连忙低下头,肃立在黄衣年轻人朱由检的身旁,低头不再言语。
一时间,大殿内安静得很。
朱由检微微皱眉,挥挥手,让站殿的大汉将军归原位,然后看向自称太祖使者的林晨轩,问道:“你是太祖的使者,为何不穿戴朝服,却独自一人出现在朕的朝堂之上?”
林晨轩听到这里,心中一喜,有戏!
朱由检目光如炬,直视林晨轩:“你且说说,为何自称是太祖使者?先帝夸大伴是怎么回事?若有妄言,朕必杀你!”
林晨轩皱皱眉,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于是信口胡扯说:“我叫林晨轩,本为亡魂,在地府游荡,未曾投胎。”
“太祖如今掌地府,知大明将连遇大难,于是到处寻找能在助皇上中兴大明的人!在下不才,经历多次考验后,太祖又面授机宜,免我重新投胎之苦,派遣先帝送我穿越生死门!”
“穿越生死门途中,先帝谈到王公公,称王公公是天底下第一大忠臣,可以生死相托!”
朱由检怀疑地看看王承恩,王承恩则激动地看看朱由检,两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样子。
王承恩终于忍不住了,质疑道:“你说你是太祖使者,有何凭据?”
林晨轩笑笑:“先帝早知皇上不信,让我问皇上两句:一问皇上可知道王承恩是什么人吗?”
王承恩大惊失色,连忙下跪,不住地叩头。
原来,王承恩初到信王府,名为侍奉,实为东厂所遣,监督时为信王的朱由检一举一动,并及时汇报。
朱由检登基前一年,王承恩和盘托出自己的身份,请求朱由检宽恕,朱由检那时尚在信王府,忌惮魏忠贤的势力,不敢声张,又想到这些年王承恩谨小慎微,为自己付出很多,加上确实找不到信任的人,因此并未追究。
朱由检面无表情,只是盯着王承恩,一言不发,心里却开始翻腾起来。
“皇上,你不必怪罪王公公了。先帝说,王公公和皇上相处日久,早将皇上看作亲人了。私下里,王公公挫败过两次针对皇上的暗杀活动呢!”
王承恩连连磕头:“是,是,老奴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
“起来吧,朕早就知道了。”朱由检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其实,魏忠贤两次派人暗杀自己,王承恩都提前得知,随后不动声色地将杀手除掉,化解了危机,朱由检亲历其中,又何尝不知?
眼前的不速之客知道这些,莫非,是魏忠贤和东厂的人?
朱由检近些年提心吊胆地生活,养成了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持怀疑态度。
林晨轩又道:“先帝还让我问问皇上:卧榻之侧,先帝叮嘱的事,为什么要违背?”
朱由检大惊,眼前的青年不仅知道大伴是东厂派到自己身边的人,居然还知道皇兄天启帝将去之时的事!
皇兄将去之时,让所有人离开,附耳说起魏忠贤恪谨忠贞,可计大事,可用不可杀!
这是极其机密的事情,但是眼前这个青年怎么会知道呢?
难道这个青年说的是真的,真的是太祖派来辅佐自己中兴大明的吗?
哎,皇兄糊涂,整天鼓捣木工活儿,总是信任魏忠贤,搞得官员们战战兢兢,哪有身为皇帝的样儿?
很多官员认为大明之所以日渐衰微,始于万历。
朱由检和他的那些东林党师傅们却认为,大明之难,始于天启。
天启帝在位期间,被魏忠贤蛊惑,不思进取,内事交给魏忠贤,却不知魏忠贤就如秦之赵高,汉之十常侍;外事交给内阁,却不知内阁悉为魏忠贤的党羽,导致魏忠贤窃弄国柄,荼毒生民,还被称为“九千岁”。
朱由检想到这里,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皇兄刚去,矿税枯竭,国库渐空;辽东女真不断骚扰抢掠,渐有做大之势;陕西一个叫王二的饥民,带着七八百个饥民,居然攻破了县城,杀了县令……
朱由检不动声色地问道:“先帝为何认为不能杀魏忠贤?”
朱由检一直无法理解,皇兄临死前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只为嘱托重用魏忠贤。
在他看来,即使抛开魏忠贤对自己的不利之外,单论魏忠贤的所作所为,就已经是人神共愤,死有余辜。
因此,继位之后,他隐忍至今,设计一步步剪除魏忠贤集团的骨干分子,最近又流放了魏忠贤,清除魏忠贤已近尾声,大臣们空前团结,哪里像皇兄主政时党争不断,尽为私利!
“先帝曾说:魏忠贤恶贯满盈,内外切齿,万死亦难辞。但是魏忠贤做事精明,善于敛财,顾全大局,对皇家尽忠尽职;而朝廷大臣各顾其家,党争不断。乱则互相倾轧、无所作为,安则以祖制为名,与皇权相争。”
“忠贤根系皇权,取其性命只在旦夕。魏忠贤若死,大臣结党相争,皇弟你怎么办?何况忠贤也知道他所依靠的,只是皇命。皇命能让他活下去,也能让他去死。所以魏忠贤一定会忠心侍主,心甘情愿地为我们朱家做走狗、做尖刀。”
大殿里寂静无声,朱由检陷入了沉思,不管这话是不是皇兄所言,他不得不承认,这话说得有些道理。但在消灭魏忠贤一党的过程中,东林系官员与自己同心协力,怎么也看不出与皇权相争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