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
地上的积雪犹在。
最外层的积雪，刚刚被久违的暖阳融化，凛冽的西风，又随之将其冰封。
二人走出清水巷，季浩长抬眼远眺，目之所及，除了地上一串串或深或浅的脚印之外，便再也看不到什么人影了。
“咯吱…”
“咯吱……”
二人一前一后，踩着积雪向坊市走去，只不过一个人的脚印深一些，另一个的浅一些。
原野辽阔无边，四下人烟寂寥。
一路无言，只有二人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此刻这份难得的安宁，让季浩长甚为享受。
他一边赶路，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这还是他首次见到清水巷的雪景，没想到竟然也有一种别样的美。
……
半个时辰之后。
走在前方的严凤娇，突然停下脚步。
见此情景，跟在她身后的季浩长立刻收紧心弦，瞬间将手伸向了腰间的储物袋。
他警惕的环顾一周，却并没有看出有什么异常，忍不住问道，“严前辈？”
严凤娇侧过头，示意他看向自己的脚下。
季浩长疑惑地走上前去，赫然发现了地上的几滴殷红，顺着这几滴殷红看去，还有一串凌乱的脚印，一路向着荒野远去了。
“这是……血迹？”
严凤娇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此刻地上的积雪，在阳光的映射下，越显洁白。
他顺着脚印逃走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一道躺在地上的人影，此刻显得极为扎眼。
“严前辈，你有没有觉得，此人的衣服看起来有些眼熟？”
“马道友前几日找我借灵石时，便是穿的这身衣服。”
季浩长一惊，“此人难道是……马前辈？”
“过去看看吧。”
二人顺着脚印跟了过去。
走到近前，季浩长赫然发现，这仰面躺在血色之中的，不是马先墨还能有谁？
只见此刻他仰面倒地，双目圆睁，神情之中满是惊惧。
他的胸前不知被什么东西洞穿过去，流出的血迹，更是早已将他身下的大片积雪，染成了一片黑红色。
腰间的储物袋也早已不知所踪。
“马道友想必是碰到劫修了吧，”季浩长看着他，比积雪还要惨白上几分的身体，叹气说道，“看样子已经是死去多时了。”
“应该是昨天晚上的事。”
严凤娇说完之后，便开始一言不发地盯着地上的马先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严前辈有什么发现吗？”
她这才回过头来，淡淡说道，“马道友在路上受伤之后，最后死在了这里。”
听完季浩长一愣，一时之间没有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他看看地上的脚印，再看看已经僵直的马先墨，暗道，你特么是在逗我？这不是废话吗，但凡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但是他却不敢说出来。
只能皱着眉，像在看白痴一般看向严凤娇，问道，“呃……什么意思？”
严凤娇冷冷回道，“胸前受了如此重击之后，他不可能跑出这么远的距离。”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马前辈是从路上逃到这里之后，才被人击杀的，这……还有什么问题吗？”季浩长已经确信，她除了会算计自己的灵石之外，确实和白痴无异了。
严凤娇也终于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缓缓说道，““难道你没有发现，地上却只有一行脚印？也就是说，那人根本就没有追上来，便将他击杀了。”
“只有一行脚印……”
季浩长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巨响，便彻底呆愣在了原地。
如果说相同境界的练气期修士，修为仅仅只是相差一层的话，那么二者之间的实力差距，其实并不十分明显。
如果马先墨遇到的只是一名练气中期的劫修，那么凭借一些手段，即便是最终不能逃走，但是也不可能让对方一击必杀。
但若是不同境界的话，那差距之大，甚至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也不为过。
尤其是当修士在进入练气后期之后，体内的灵气便会开始向着灵力转化，随之而来的一个显要标志，便是能够驾驭飞剑。
如果他碰到的……是一名练气后期的修士，那么地上只有一行脚印的事，就说得通了。
季浩长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半晌之后，他才一脸苦涩地开口问道，“严前辈，你是说击杀马前辈的那人，至少是一名……练气后期的修士？”
严凤娇淡淡点了点头。
原来白痴竟是我自己，若不是有严凤娇在的话，季浩长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回到自己清水巷的木屋里去。
正所谓十里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说的正是能够驾驭飞剑的修士。
如果连练气后期的修士都跑来清水巷做劫修的话，他们这些外出的修士，那还不是一抓一个准。
别说严凤娇了，就是整个清水巷怕是也没几个人能逃得过去。
这样的劫修，哪里还用得着等到晚上再伏击，想到这，季浩长紧张地向四周望去。
“你害怕了？”
严凤娇开口了，语气之中却听不出丝毫波澜。
但是这一次，他沉默了。
同时，他也默默地将手再次伸向了腰间。
“就你身上的仨瓜俩枣，你觉得练气后期的修士，会看在眼里吗？”
这句话如同钢针一般，瞬间刺中了他正在伸向储物袋的手掌。
“严前辈说话，总是这么一针见血啊！”季浩长尴尬一笑，心中的紧张情绪也顿时消解了大半。
他忽然想起，这马先墨之前曾和他提起过欢悦楼的夭儿姑娘，能和欢悦楼扯上关系，想必他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吧。
想到这，季浩长心中再次感谢起，那个和他只有过几面之缘的李飞鹏了。
要不是他一开始就劝告自己，恐怕此时躺在这的就可能是自己了。
这是季浩长来清水巷之后，第一次见到惨死的修士。
之前他虽然和马先墨并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情。
但是此刻看着他躺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地里，心头仍是不由得涌起一阵悲凉之感。
天资愚钝，却苦修半生。
问道长生，却落得一个暴尸荒野，无人收尸的下场。
这便是大多数实力低微的散修，最终的命运吧！
修仙一途，实力低微便是原罪。
实力低微，便连命也就变的没有了价值，只能任强者予取予夺。
变强吧！
如果想要彻底摆脱这种命运，便需要变强，也只能变强。
他就这样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