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头顶的照明设备瞬间如爆炸式般破裂掉落,几乎全数砸在温炎身上。
昏暗的空间,视觉变得迟钝,制冷器工作的声响却格外清晰。
“开了三枪,你没多少子弹了吧。”
温时令说一句话就变换一个位置,他强忍着疼痛,脚步移动的时候尽力不发出声响。
“你不也中了一枪吗。”
温炎闷哼一声,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揶揄道。
他只恨那一枪没有打在致命的部位,如果能拉上温时令一起下黄泉,他就算死也能瞑目。
“我记得医生提醒过你吧,再受伤,你这条腿就等于废了。”
蓦地,温炎冷笑起来,恶魔般的笑声穿透黑暗,寒意直达心底。
“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我的腿废不废,还轮不到你来关心。”
温炎还站不太稳,两人形成短暂的相持。
温时令再掏出手机,就看见了季青澜发过来的消息。
他将手机亮度调到最低,找了个遮挡物多的地方,靠在墙上。
……
整个制药厂有两千多个员工,大部分已经被当地刑警队和特警部队撤离出来。只有冷藏室的人质现在不明情况。
警戒线内,周海离开指挥车,同时提醒技术人员接过季青澜的手机。
“马上把她的手机连接到设备上!”
两秒后,技术人员喊道:“连上了!”
柴晨放下对讲,坐到季青澜旁边。
“冷藏室在右边仓库楼的三楼,内部完全封闭,现在没有里面的人主动开锁,根本进不去。人质有二十个人左右,无人受伤,但是冷藏室里温度很低,空气稀薄,不能待太久。温先生正在想办法让温炎放了那些人质。”
柴晨目光停驻在屏幕上,红色光标从进了那间冷藏室就没再动过。
“他想怎么做?”
“还没有回我——”
话音未落,两人就听见车外的巨响。
不远处,几座连成片的车间、实验室和药品存放区“轰”地一声发生爆炸,巨响伴随着急冲的热气波席卷而来,靠近爆炸物的刑警被硬生生击退。
大火和浓烟迅速蔓延,火势正在往冷藏室那边去。
“马上通知当地消防站!”
对讲机里,被困仓库的刑警语气急切:
“报告周队,现在初步判断是一些化学制剂发生爆炸,我们这里有最后一批人员还没有撤出去,当前爆炸太过剧烈,请求支援!”
“收到!马上支援!”
爆炸持续了近十分钟,化学品爆炸引起的火灾不同于普通火灾,除了因为连锁爆炸,火势蔓延更迅速以外,燃烧产生的有毒气体伴随着刺鼻的味道,不断向外扩散,灰黑色浓烟形成一簇又一簇的蘑菇云,又蔓延开来,笼罩在上空。
爆炸产生的强烈冲击波已经导致周遭的建筑摇摇欲坠,没有特殊的防护服,刑警人员根本无法靠近。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连警笛声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一支精锐小队荷枪实弹,朝冷藏区靠近,季青澜跳下车,疾步走向刚才刑警装备防护服的车辆。
工作人员不会阻碍能在警戒线内自由走动的人拿物资。
季青澜领了一套防护服穿上,转身,却对上柴晨幽暗的目光。
“你在干什么?你忘了温时令刚刚给你发的消息?他说让你不要进去。”
柴晨语气出奇的平静,如果用精密仪器测量,他现在声音的赫兹甚至不会有任何起伏。
“可是……那栋楼要倒了。”
季青澜咬着下唇,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凝视着柴晨,眼角的猩红微微颤抖,齿缝间蹦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你是学医的,应该清楚这种爆炸产生的有毒气体对人体的伤害有多大,特殊的化学品还有辐射,那栋楼一旦倒下,里面的化学原料足以把现场所有的人都化成白骨。”
季青澜无动于衷。
被药剂腐蚀,全身溃烂而死又怎样?
比起在这里等待、煎熬,她更害怕的是再也见不到温时令。
“所以呢?”
“所以温炎还没被绳之以法,你这条命就不想要了吗!?”
柴晨的情绪终于有了点点波动。
“温炎怎么样我现在根本就不关心!我只想进去见他!至于我这条命,如果今天真要葬送在这里的话,我不强求。”
……
指挥车里,技术人员瞥见屏幕上的红色图标灭了,赶紧拿起对讲。
“报告周队,目标已被引出冷藏室,目标已被引出冷藏室!”
“收到。”
“精锐一组,精锐一组,目标已被引出冷藏室,立马对人质展开救援,切记行动要隐蔽,注意楼栋情况,谨防发生坍塌。收到请回复。”
“一组收到。”
“精锐二组,精锐二组,目标已被引出冷藏室,注意目标移动方向,非必要时候切记不要惊动目标。收到请回复。”
“二组收到。”
“狙击一、二、三组,目标已被引出冷藏室,注意目标移动方向。收到请回复。”
“收到。”
周海话音刚落,楼栋倾斜的响声顿时冲出层层迷烟,肆意叫嚣起来。
周围的建筑已经悉数倒塌,只有冷藏区的两栋楼晃荡在风中,岌岌可危。
……温炎将枪口抵上温时令的背部,那个位置,即使从后面射击,也能正中心脏。
“今天要么我全身而退,要么你陪我一起下地狱——”
温炎还是眼尖,立马发现了温时令身上藏着的手机,一把夺过,让他解锁。
“唷!还搞互相定位这玩意儿呢!我倒是好奇她就算来了,但还是眼睁睁看着你死在这里,她会不会来一出感天动地的戏码,直接殉情?”
温时令左腿已经快到极限,每挪动一步,都是撕裂般的疼痛。
但他硬挺的脊背依然笔直,夹杂着烟尘的冷风灌进来,吹打在他脸上,额前早已打湿的发梢搭在高挺的眉骨和山根。
目光快速扫过楼外,一片狼藉中,他精准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目光骤然一顿。
即使隔的太远,他只能看个大概,但那一瞬间,他笃定,呼啸而过的风描绘出了那个单薄却又格外给人一种信任的轮廓。
那是……青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