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佑七年十一月十五,孙休岳吃过早饭便早早来到北靖王府候着。自那天被皇帝赐婚,并让他和祁天淮专心学兵法以后,他每日会准时来到王府,接受祁天淮的指导和教诲。
而对于孙休岳对于这次婚事并不是特别在意,对裴思楠他谈不上有多喜欢,但也算不上讨厌。毕竟裴思楠是个美人胚子,但凡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孙休岳也不例外,甚至说裴思楠很合孙休岳的胃口,只是她的脾气实在太差了些。
也是从那日开始他对祁天淮的感情发生了变化,要不是祁天淮在大殿上相救,恐怕他早就是个死人了。如此大的一份恩情摆在那里,孙休岳怎么可能不尊敬这个老人家。况且如今自己已经成了他的徒弟,尊师重道也是应该的。
北靖王府的书房内,祁天淮今日并没有打算如往常一般授课,因为今天皇帝祁思圻在皇宫内设下家宴,要为他接风洗尘,而之所以还让孙休岳早早过来,是因为他也在宴会的名单之中。
看着时辰尚早,祁天淮便拉着孙休岳扯起了闲话。
“小子,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这般消除。明日便是你大喜的日子,这个样子可不行。”
“没,没有,王爷,我只是在想昨日大理寺贴出的告示,这北凉着实可恶,居然同时派出那么多刺客刺杀我朝戍边军侯。一夜之间竟将三位军侯全部杀死,事后还消失的无影无踪,大理寺和京兆衙门废了那么大劲,也只不过是找到了几个小喽啰。”
“我说你小子,不想想明日娶亲的事,居然在担心这个。”祁天淮说这话的时候平静极了,似乎一点都不关心此事。
“娶亲的事情,王爷不都已经安顿好了嘛。徒儿明日直接去不就得了。”
“你倒是省心了,只可怜我这老头东奔西跑了这几日,回头在地底下见到小商洛,一定要让他亲自给我松松筋骨。”祁天淮嘴上虽这般抱怨着,但脸上早就乐开了花。
“徒儿谢过王爷。”说着孙休岳便在祁天淮面前跪了下来。
“这有什么好谢的,快起来。我是你师傅,你父母亲人都不在世,自当我为你操持。”
待孙休岳站起身来道:“徒儿是谢王爷那日在御前相救。”
“说起这个,你就更不必谢了,只希望你日后不要恨我就行了。”说罢祁天淮脸上便愁云密布了起来,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孙休岳明显被那番话弄晕了,疑惑的问道:“什么?恨您?”
“没什么,人老了,就爱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时辰也差不多了,本王先去换衣服了。”
说罢祁天淮便起身要离开,可走到门口处却转过身子道:“对了,你的喜服我已经让人送到你那里了,还有一坛鹿血酒,喝了以后明晚定让你生龙活虎。”说完便离开了。
在祁天淮离开之后孙休岳便在书房内自行翻开起兵书来,也许是看的入神孙休岳不慎将桌上一本书倒扣着的书推了下去,待他将书捡起后发现这本并非兵书,因为书封上写着的是《罪己书》。
在好奇心的催使下孙休岳决定翻开看看,但与此同时传呼他的声音也到了,想必是祁天淮已经更换好衣冠了,无奈之下,孙休岳将书放回原位,便离开随祁天淮一起进宫去了。
大周皇宫内,宗族亲室早已在宴会之前到达就坐,就连东宫之主太子祁钊铠也早早到场等候,只是与以往不同他的席位这次并没有被安排在天子座下第一排的左边,而是被换到了右边,而左边那个位置被留给了今天宴会的主角北靖王祁天淮。
当祁天淮身穿四爪蟒袍缓缓的走入宴会时,所有人都起身相迎,识趣的太监立刻将祁天淮搀扶入座,在看到太子祁钊铠后祁天淮准备起身行君臣之礼,不料祁钊铠却先跪了下来,开口道:“钊铠,见过王爷。”
如此场面却让这个经历过大风大浪,在战场厮杀未曾胆怯过的老人惶恐不已。随即起身准备行礼,不料这时却听一个太监嘶声喊道:“陛下驾到。”
话音未落,所有人在一种本能的驱使下跪了下来然后山呼万岁,而祁天淮也只得先向祁思圻先行礼问安。
祁思圻见状立马来到祁天淮面前将其扶起,然后挥手招来了太子祁钊铠,然后略带责问道:“钊铠,有没有向老王爷行礼问安啊?”
闻听此言祁天淮下开口为太子辩解道:“臣惶恐,倒让太子殿下向老臣行礼了。”
闻听此言祁思圻瞬间变得欣慰,然后扶祁天淮坐下,并开口道:“老王爷,他是小辈向您行礼是应该的。”
说完就招呼太子祁钊铠到位置坐下,自己也坐在了他原本该坐的天子宝座之上。“众卿平身,列坐开宴。”
祁思圻说完地下跪着的宗族亲室纷纷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随着太监吴九的一声:“开宴”宴会也终于开始。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人都无聊得紧,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歌舞升平不假,却是宫中数见不鲜的东西,让人只烦不奇了。
坐在宴会最末排的孙休岳也是如此,面对着满桌的美味佳肴他都无动于衷,因为此时他的心中正被在王府中无意发现的那本《罪己书》所牵动,已经无暇顾及这宴会上的人和事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祁思圻便以老王爷年事已高,不宜过饮为由早早的遣散了众臣,宗亲众臣自然是有还未尽兴之人,但皇帝已经这样说了,也只能离开回家去了。
等到众人散去,祁思圻便带着祁天淮来到了宗庙祭堂之内,在看到堂内立着的大周已故皇室的灵位之后,那位原本还在宴会上谈笑风生的老人啊!在这一刻如受尽委屈的孩童般放声哭喊起来,祁思圻一番安慰无果之后,只能在旁边搀扶着,并让人找来太医在外面候着,生怕这位老人家会激动过度晕厥过去。
许久之后在祁思圻和吴九的搀扶下,祁天淮终于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随即吴九喊来跟随的步撵,祁天淮被带到了祁思圻的内宫之中坐下。
在退去左右之后,祁思圻缓缓的跪在了祁天淮的面前,然后重重的朝着地上磕了一个响头之后说到:“天淮爷爷,您受苦了。”
还未完全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的祁天淮面对这大周的天子这次并没有起身,而是身体前倾扶着祁思圻言道:“孩子,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