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佑七年十一月初七,当午后的斜阳照的人身上,初冬的寒气竟不知所踪,让人不觉得冰冷。忙活了一上午的孙休岳,正疲惫的站在由文武百官组成的迎接队伍之中。
大周天子祁思圻身披一身点缀着金丝的黑色披风立于百官之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君王竟然如同孩子般竟然露出些许渴望。
说起来这位老王爷应该算是他的爷爷,说没有感情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二人到底是同根同源。但要说祁思圻对这位老王爷的感情已经深厚到如此地步了,那也绝对是假的,因为这应该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金陵城北门外的官道无比宽敞且绵长,一直到数里之外的一处山坡后消失。幼年时,祁思圻曾亲眼看到北征将士们无畏的踏上这条前往北境的不归之路,也曾看到旌旗领着凯旋的军队从那处山坡缓缓出现,只是回来的人总是会少了一些,而北境的大雪之下又多出了许多的忠骨,不知道现在该有多厚了。
当打着靖安军旗号的车驾缓缓出现在那处山坡之上时,祁思圻意识到那个人他真的来了。此刻他的内心之中无比的欣喜,要不是这么多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他应该是要笑出声来的,因为他筹谋已久的那件事情马上就要实现了。
当队伍缓缓来到城门前的时候,孙休岳终于见到这个国家战力的顶峰,传说当中的靖安军,只见每个军士都是神采奕奕,躯干孔武有力,皮肤上全是被北境的风沙酷雪所侵蚀的印记,虽然只有几十人,但以小见大足以了解这支边军的全貌,想必这也是北境这么多年虽屡遭劲敌,却依然能护住我大周百姓的原因吧!
孙休岳正这般想着,队伍之前的马车已经到城门停下。
不久,一位身着淡蓝色素衣的老者缓缓的走了下来,黝黑的脸庞上遍布沟壑,左脸上的伤痕因为色差清晰可见,深邃的眼睛中流出些许暗淡无神的光,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一般,那副如同枯木杂草堆积起来的躯体却一反常态的有力。
在一位老者的搀扶下那位大周的传奇,北境边军靖安军的第二任统帅,大周北靖王祁天淮在百官的注视下走到了祁思圻的面前。
随后百官齐呼:“臣等叩见北靖王,王爷千岁。”
与此同时祁天淮也正要向祁思圻行君臣之礼,但立刻就被祁思圻拦了下来,并握起祁天淮那双如同枯树枝般的双手说到:“老王爷,你与朕虽为君臣,但您毕竟是朕的长辈,大可不必如此,待群臣散去,该由孙儿向您行家礼才是啊!”
再看祁天淮眼睛早已经湿润,随即开口道:“陛下如此恩情,老臣实在惶恐,望陛下恕臣御前失仪之罪。”
也许是被祁天淮的情绪所影响,又或者是气氛烘托至此,祁思圻不得不这样做,他的眼中也泛起泪光,身旁的吴九劝慰了好久才停了下来。
将眼中的泪水擦干之后,祁思圻随即从吴九手里接过来一件披风,给祁天淮穿戴上,随即二人便在百官面前简单的寒暄一番,那场面看上去还真的有些感人。寒暄过后祁思圻这才开口道:
“老王爷,一路辛苦,朕已让人将北靖王府收拾好了,您今日先回王府休息,过几日朕会在宫中设家宴,给您接风洗尘。”说罢就将祁天淮送回马车,而自己也回宫去了。
待众人散去之后,孙休岳随着北靖王祁天淮的车驾来到了王府,在安排老王爷一应人等住下之后,已经完全看不见太阳的踪迹了。就当其准备离开时,忙活了一日的孙休岳正准备前往品春楼内,寻个姑娘好好给自己松一松筋骨,顺便也让憋了几日的他好好释放一番。却见白天老王爷身边的老者找到了他,并对其说到:
“烦劳大人辛苦这几日,我家王爷请大人书房喝杯热茶暖身。”
孙休岳对这莫名其妙的邀请自然不敢有所拒绝,随即答应下来随老者来到了书房,在向老王爷行过礼之后,孙休岳就被祁天淮安排在客座坐下了,随即老者端上一杯热气腾腾的浓茶。接过茶杯的孙休岳抿了一口之后发现这茶烫的离谱,随即将茶放了下来,而就在此时祁天淮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是孙商洛的孙儿?”
孙休岳听到此言先是一愣,想着老王爷为什么会认识自己的爷爷,但转念一想也觉得合理,爷爷和王爷都久在军中难免会有所交集,随即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回王爷的话,正是。”
听完孙休岳的回答,祁天淮皱了皱眉言道:“既然是小商陆的孙儿,就不用与我这般拘谨,这里没有什么王爷,你就当我是一个与你爷爷相识的老头子就好。”
孙休岳嘴上虽然答应了下来,但实际上他绝对不敢真的这样做,通过今天城门外的观察,他面前的这个老头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就连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尽显尊重,就孙休岳现在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怎么敢在如此德高望重的一位王爷面前造次,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爷爷的故交。
随后祁天淮便与孙休岳简单寒暄了一番便让孙休岳离开休息去了,其实说寒暄并不准确,因为两人的交谈基本是祁天淮提问,孙休岳回答。
而且所问的都是一些家长里短,期间孙休岳倒是鼓起勇气主动问过一个问题,因为他着实好奇爷爷和老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二人又是如何认识的,而对这个问题祁天淮给出回答是:“你爷爷救了我的命,然后我们就认识了。”
显然这个回答显然并没有解开孙休岳心中疑惑,反而再次将他弄得一头雾水。孙休岳明白祁天淮是有意不想让自己知道,所以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于此同时的皇宫之内,将有关过几日宴会的所有事务安排妥当的祁思圻,此刻才回到了寝宫之内,这是祁思圻登基亲政七年以来第一次为宴会这种小事如此费神。
龙塌之上那位只披着一件淡粉色纱衣的妃子,已然望眼欲穿,玲珑凸透的身段加上勾人心魄的脸蛋,任谁也不会无动于衷。祁思圻正值壮年,按理来说也不应该例外。但此刻竟然提不起任何兴趣,因为此刻他满脑子都是祁天淮。
所谓一朝天子,一代臣。大周自太祖祁谨言开国以来,除去太祖一朝,剩下的太宗祁怀铭、仁宗祁文权、徽宗祁正淳、兴宗祁正浩、元宗祁若烽、宣宗祁瑞灿以及现如今的祁思圻一共五代七朝在军政大事之上皆要仰仗北靖王父子。
所以祁思圻丝毫不敢有所怠慢于那位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家,北境自京都金陵千里迢迢,如果不是为那件心头大患,祁思圻自然是不愿让北靖王祁天淮如此奔波。
想到这些祁思圻不满觉得愧疚,但箭在弦上,祁思圻也只能尽力去照顾好老人家了,等到了明天,他就可以着手准备解决自己的心头大患,也可以完成大周自开国以来所有先辈未能完成的夙愿了,大周必定会在自己手中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