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夫走进后院,看着熟悉的地方,感慨颇多。他这一生幼年失孤,流落街头,后来被人牙子几经转手卖到京都梁府。因为年纪小,被安排去了厨房做烧火的小厮。
有一次负责给梁老爷熬药的小厮因为肚子疼,临时让他代班,他却发现了药包中有一味药有问题。冒着要被打板子的风险冲到书房门外,梁老爷听见书房外的嘈杂声,走出书房问道:“你们在此喧哗,所为何事?”
护卫连忙答道:“老爷,这个伙房小厮冲进内院,说有人命关天的大事要禀告您。我们拦下他,他不仅咬伤了管事,还冲到书房门口。”
“我真的是有关乎人命的大事,要禀告老爷。”年幼的张浩渊说道,虽然着急但他没有胆怯。
梁老爷看着这个小厮有些好奇,院中有些小厮看着他都不敢抬头说话,而面前这个小家伙神色淡定。那就给他一次机会,看看他要说什么,要是胡说八道,打了板子再发卖了。
“你说说吧,什么人命关天的事。如果在这里胡搅蛮缠,必让你好好吃点苦头。”梁老爷说道。
“老爷,这药有问题,您这包是补气血的补药,不应该出现与之相左之药。”说着张浩渊从药包中拿出一片,说道:“这是乌头,不仅不能补气血,还有毒,我初步看了药包里的剂量。这副药老爷要是喝了,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乌头。‘’梁老爷虽然不懂医,但是看的书也颇多,也知道乌头含有毒素。自己最近公务繁忙,有些疲劳。几年前自己的老朋友秦太医开开了一副补药,每当身体疲惫时,都要去抓几副药来,喝完后颇有效果。
今天梁老爷也照例拿出药方,交给管家。于是梁老爷连忙叫来管家询问,管家说药是自己亲自去京都最大的永安堂抓的,中途没有假手他人。
这时专门负责老爷起居的小厮也从茅房跑了过来。他从茅房出来就没在后厨找到张浩渊,四下打听,才知道坏了。这小子居然闯进老爷的书房了,负责起居的小厮赶到时,管家正要派人去拿他。
小厮连忙跪下说道:“老爷,我拿着管家给的药包就去了后厨烧了炉子准备熬药,后来我肚子疼,上茅厕,就让烧火的小六子帮着看火。”
小厮看着跪在一侧的张文渊说道:“老爷,他就是厨房烧火的小六子。”
梁老爷正心存疑虑之时,前院管事急匆匆的领着一个人进来了。来人看见梁老爷,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说道:“梁老爷,你今天抓的药还没有喝吧?”
梁老爷一头雾水,只是机械的摇摇头,跪在地上的人没有听见说话,以为梁老爷已经喝完药了。大哭起来,还一直给梁老爷赔不是,又拿出催吐的药要梁老爷赶快服下。这一顿操作,把梁老爷完全弄糊涂了。
一旁的管家说道:“姜掌柜,你先别哭,我们老爷还没吃药呢。这到底怎么回事?”
被称为姜掌柜的人听见管家说梁老爷没有吃药,哭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仔细看了看梁老爷,确定老梁爷没有事才放心了,这才道出事情的原委。
原来昨夜永安堂药房运到一批药,分装到各个抽屉时,拿着乌头过来的小药童,不慎将其掉进了旁边的抽屉里。小药童当即就捡了出来,但是有几味药和乌头外形差不多,小药童分不清,以为自己已经挑选干净了。
今天早上梁管家一大早过去抓药,小药童正常按方子给抓药了。后来东家来了,他着重检查了几味有毒的药材,发现乌头的数量对不上。严查之下,小药童才说了实话。
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姜掌柜几乎是狂奔到梁府的。
事情弄清楚了,梁老爷让张浩渊跟着他进了书房,问道:“你学过医?”
张浩渊说道:“回老爷,我家是世代行医,我自小就和父亲爷爷学习医术。一年前,家中遭遇横祸,父亲和爹爹被抓,入狱判了流放,最后死在了路途。母亲也自尽了,我被人牙子哄骗辗转多次最后卖到了梁府。”
梁老爷让管家将张浩渊调到了梁正豪身边做了贴身小厮。半年后的一天,梁老爷下朝回来,把张浩渊叫道书房说道:“你们家的案子已经结案了,那个冤枉你爹和爷爷的官员已经下狱,并被判了斩刑。”
这么多年过去了,张浩渊现在都还记得梁老爷那天和自己说话的情形。后来,梁老爷又给张文渊销了奴籍,还通过太医院秦太医的关系,将他送到了百医谷学医。
张浩渊在百医谷苦心专研医术,梁老爷离世时他专程回去吊唁,从梁正豪口中才得知当年自己父母遭遇的横祸。
张浩渊的母亲端庄秀丽,她和邻居去寺庙进香时,被好色的太守遇见了。太守对这个妇人念念不忘,于是找人筹划了一场冤案,诬陷张浩渊的父亲和爷爷医死了人。又派人抢张浩渊的母亲进府,张浩渊的母亲不堪受辱,自尽了。
太守最终没有抱得美人归,草草结案后,将张浩渊的父亲和爷爷判了流放,后来又在流放路上做了手脚。
知道真相后的张浩渊,对梁老爷更是感恩,是梁老爷帮他报了仇。而后的多年他一直跟随百医谷谷主四处行医。直到太子中毒,明面上是太医院院正大人相邀,实则是梁正豪请他回来帮忙。后来张浩渊就一直带着林子由在黎湾,等待那个可能出现的结果,幸好一直的坚持终于有了回报。
“师父,你也舟车劳顿一整天了,黄连他们已经备好洗澡水了,你先去浴房沐浴吧。”林子由走过来说道。
张大夫颔首,先去了浴房。
晚饭时,黄连先给张大夫端了一碗凉皮。张大夫看着碗里的凉皮,上面浇着酱汁,翻拌均匀后,吃了一口,酸辣开口,炎炎夏日吃上这样一碗凉皮真是惬意。吃了几口,张大夫问道:“这是朱记的新吃食吗?”
黄连摇摇头说道:“师父,这是刘可冉她表姨做的凉皮,每个赶集日都来售卖。平时里朱记饭庄也有售卖。”
“哦,刘可冉他们家做的?朱记怎么也卖呢?”林子由有些好奇。
黄连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现在刘姑娘也很少来镇里,平时都是她表哥来得勤一些。在镇上摆摊的是大石村的李小勇,就是那个李车夫的儿子。”
“我这几次买凉皮问他,他说是帮着刘可冉的表哥干活。这个凉皮现在周围黎湾、沙湾、南湾都有售卖的小食摊了,兴竹镇、沙河镇、江下镇、梓竹镇的小摊也快开始售卖了。”
“哦,蒋晨瑞是个人才嘛,这才短短一个多月,就把凉皮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张大夫赞许到。
“还不止呢,他还代售一种折叠桌椅,现在都不直接售卖。需要先交定金,我刚刚给我爹娘定了一套椅子。我大哥和我爹都是行商,经常赶路,有了那样的折叠凳子,可以随时停下坐着歇歇脚。”黄连接着说道。
“师父,这个卤兔子很好吃,你来一个兔腿吧。”一旁的半夏有点着急,他馋这个兔子好久了,结果师父一直不动手吃兔子,他也不好先上手。师兄也是,吃饭就吃饭,一点都不专心,有点想念子阳了,两个人一起专心干饭的时光多美好。
张大夫接过半夏递过来的兔子,尝了一口,卤肉的香味都进了肉中。兔子肉的草腥味都没有了,卤兔的肉更细嫩,不像烤兔子那样夏日吃了容易上火。
“这个卤兔子不错,朱记终于把千年不变的烤兔子换成了卤兔子。”张大夫说道。
半夏一口兔子肉下肚,都是满足感,这才说道:“师父,朱记怎么能做出这么好吃的兔子,这也是余记小食摊售卖的。现在量不多,要提前预订,师兄接到你们要回来的消息,我专程去定的。今天去余记小食摊取的时候,还有几个人想让我卖给他们呢。”
“我怎么能卖给他们,这么美味的兔子,师父肯定喜欢。师父,你像我这样,将兔肉包在小饼里,夹上青瓜丝或者小葱,再刷点酱汁,这味道无法形容。”半夏说着将小薄饼递给了张大夫。
张大夫本来就是一个吃货,对各种新奇的吃食,来者不拒。有了半夏的现场演绎,很快卷饼也一扫而光。
张大夫略带满足的躺在院中树下纳凉,他有点想去大石村看看那个丫头了,这段时间看来刘可冉家的生活多姿多彩。那个傻小子的离开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张大夫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