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宁县大部分人都知道了那个能打老虎的余女猎户,她的相公还是一位夫子。话虽然有点绕口,但谁要找他们家。问刘夫子知道人不算太多,但在县城问打虎女猎户家怎么走,随便找个人都能告诉你七七八八。
有娘亲的打猎和父亲在学堂的收入,这个家也变得更好起来。刚到大石村时,家里没有地,现在都已经有了二十亩良田。
家里修建了五间大瓦房,村里除了村长家的青砖瓦房,下一个就数可冉家的房子好。修房之时,家里还打水井,也是让很多人羡慕的。虽然到小溪就在村边川流过,但自己家有井,用水就更方便了。
没过几年,双胞胎弟弟的出生,让父母亲的那点小遗憾也圆满了。一家人成了村里所有人家羡慕的对象。
可冉及芨后,又与父亲的学生,隔壁村的白之辰定下婚约。白之辰已经是童生,刘明远和余淑燕舍不得女儿早早出嫁,约定等两年完婚。
一场巨变袭来,让这个家里的人体无完肤。
去年冬天开始,身体一直很好的余淑燕觉得胸闷,咳嗽。到镇里的医馆看了,大夫说是气血有些虚,又有点受凉,不是大毛病。吃几付药就好了。
然而这只是开始,几副药吃完后。余淑燕不仅没有好转,连行走都觉得不能支撑。刘明远觉得镇里的医馆大夫不行,又包了马车,带着妻子到了县里。
县城宁远堂的齐大夫是会宁县最好的大夫。当他给余淑燕诊完脉后,也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开了一些名贵的补气血的药物。
这些药物吃完之后,余淑燕的病没有继续恶化下去,刘明远稍显欣慰。不过这些药也是真的贵。
直到开春近半年光景,原来那点家底都用光了,还卖了18亩良田。只留下2亩地维持家里的基本需求。
余淑燕并没有明显好转,连走几步都喘不上气来。在一天晚上突然高烧,刘明远跌跌撞撞去镇上请大夫。回来时已经晚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他哭得撕心裂肺,双胞胎也哇哇大哭。可冉在这样的情况下,快速成长起来。她第一时间去找了村长,请他帮着找人料理娘亲的后事。
从那天起,父亲刘明远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酒。他也不再是学堂的夫子,终日郁郁寡欢。在他眼里连可冉和双胞胎都是陌生的。
酒过三旬,经常听见他喃喃低语:“燕儿,你咋不等我回来呀。就差那么一点,我要再快点,燕儿……”呜咽声中他沉沉睡去。醒来又重复一天又一天。
余淑燕去世后的一个多月,这天下着雨。刘明远从镇里买了酒,喝得醉醺醺的,在泥泞的路上,他摔进了路边的水潭里。
可冉和弟弟们等到天黑也没见到父亲回家。直到邻村杨猎户的儿子前来报信,才知道父亲已经随娘亲而去。
杨猎户还在感慨世事无常,几年前那个拉弓射箭的小娘子已经阴阳相隔。那次猎到老虎,他们这个三人小组受到了奖励。
余娘子将虎皮献给了县太爷,老虎其他的部分卖完钱,余娘子都大方和他们分了。二人一番推辞,但余娘子说老虎是三人射杀的。
后来也经常走动,自己的小孙子还在刘夫子这里启蒙。唉,今天他和儿子去镇里卖完猎物回来,本就想着余娘子去了,去看看刘夫子。
结果就看见路边水潭边有一个人,他和儿子把人救上来。这个人正是刘夫子,人已经不行了。
杨猎户让儿子去大石村报信,自己守在刘夫子身边,回想认识这些年的种种,也不禁泪流满面。感觉老天爷为什要如此残忍?
刘可冉平静的接受这一切,心理有个声音在反复告诉她,“不能倒下,这个家还得靠她。”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倒下,年幼的弟弟怎么办?
先去找了邻居家的李婶,请她帮忙看着双胞胎。她又去找了村长,借了板车。她要去把父亲带回家。
雨夜中,在泥泞的路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艰难的拉着板车。带父亲回家,这条再难她也要坚持。
杨猎户父子,还在村长和村里赶来的众人在后面帮衬着。刘夫子一家在大石村已经生活了十八年,和村里的关系都不错。
余娘子每年捕猎野猪后都低价卖给大家,让村里人都能吃到肉。有那几家实在太困难的,她不仅不收钱还要主动送上门。
在余娘子去世时,村里很多老人都哭红了双眼。她在世时对他们照顾颇多,难道好人就不能长命吗?
短短几十天,刘夫子又撒手人寰,这个家就这样散了。看着哇哇大哭的双胞胎,前后忙活的可冉,帮忙的众人唏嘘不已。
父亲也入土为安了,他和他的燕儿再也不分开了。连日来的忙碌和打击,让两个弟弟很快入睡。刘可冉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陷入了沉思中。
家里最后的两亩地也卖了,还卖了一些家具和存粮勉强让刘明远下藏。手上的几十个铜板,米缸里的半缸糙米,屋后院子里刚长出的蔬菜。
17岁的刘可冉擦干眼泪,她要给自己和弟弟撑起这个家。怎么办?最快的赚钱办法就是像娘亲那样去打猎。
但她学艺不精,虽然遗传到了娘亲的神力,因为家中家底日渐丰厚。余淑燕也希望她能学习更多女儿家的东西。
双胞胎弟弟出生后,可冉更多时间是在家里陪伴弟弟,也和隔壁李婶学女工。余淑燕自幼和老猎人长大,不会针线活儿,也稀罕女儿能够有手好的绣活。
刘明远也教女儿认字,这样以后嫁去婆家也不能被轻看。
刘明远修这个房子时就在家里打了井,这样用水还是方便的。去井边打好水,煮了粥。招呼着两个小团子起来。
“一会儿吃完饭,你们两乖乖在家,姐姐要上山去挖野菜。”可冉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对着两小只说道。
大宝刘青炫有点沮丧,他看着姐姐没有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只是用手自己抹了去。
小宝刘青朗性格随了余淑燕,这些天的打击一个接一个。但只要吃饱饭,小孩子还是能忘却一点点烦恼。
他看着可冉,说道:“姐姐,你去吧,我和哥哥会好好在家待着。你不回来我们就把门关得紧紧的。”
可冉鼻尖一酸,心里闷闷的。看着眼前4岁的小不点,说着小大人的话。他们三都是父母的掌心宝,现在他们都要快速的成长。
伸手揉揉大小宝的脑袋,招呼着兄弟俩到厨房洗漱吃饭。从娘去世后,他们俩已经独立了很多。穿衣、洗漱饭、吃饭都能独自完成了。
刘明远喝醉时,两小只还能给他擦脸擦手。在她上山时,他们就守在家里。但还是不同的,刘明远虽然是烂醉如泥躺在家里,但好歹他也成年人。
现在,就真的要两个4岁的小娃守家了。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两小娃还是太小了,一起带上山。自己还没有保护他们的能力。
可冉带上挖野菜的工具,临走时又看了看娘亲留下的弓箭。想了想还是拿上了。这一个多月来她上山也遇见过野鸡野兔,但自己空有力气,拉弓几次都射偏了。
她有些懊恼为什么不认真和娘亲学打猎呢?虽然绣帕也可以赚点钱,但她现在要做的事很多,没有那么多时间。上好的娟帕,手也得保养好。可冉看了看自己日渐粗燥的手。
呵呵,哪有那么多矫情。好好活下去才是正事。叮嘱两小宝关好门,她转身朝山上走去。
路过隔壁李婶家,犹豫片刻,还是去敲了门。“谁呀?”屋里传来李嫂子的声音。
“李婶,是我,可冉。”
“冉冉啊,马上就来”话音刚落,李婶开了门,“冉冉快进来,吃饭没?我刚煮了红薯,一会儿给大小宝拿点回去。”
“李婶,我吃完了,就是有个事想麻烦你一下。”
“客气啥呢?冉冉,你这孩子这么见外。”李婶慈爱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
“我要上山挖野菜,大小宝自己在家,我告诉他们有事就大声吆喝。到时还得麻烦李婶帮看看。”可冉有点犹豫的说道。
最近总麻烦李婶,李婶家里也一大堆事。
“你这孩子,他们那么小,我现在就去接他们过来。”李婶说着就要往可冉家走去。
“别,婶儿,他俩也该长大了,咱们村里的孩子比他俩小的都知道去捡柴火了。他俩都被爹娘宠坏了……”可冉话有点说不下去。
李婶也明白可冉的意思,她家的小子3岁不到就跟着下地了。刘夫子家两小子是要走科举,所以从小就没有怎么干过活,不过都开始识字了。只能说天意弄人吧。
“好,冉冉,我知道了。你也别担心,明天就让我家柱子带着他俩一起玩,今天柱子和他妈去看望他外婆了。”李婶突然想到什么,回身跑向厨房。还一边喊着“冉冉,等一下。”
可冉本想把门关上,李婶赶着出来给她拿了两个红薯,热气腾腾的。包裹在几片树叶里。
“上山注意安全,早点回来。不要饿着自己。”李婶又叮嘱到。
“嗯,谢谢婶儿。我走了”可冉没有拒绝李婶的好意,也没有拒绝的资本。早上就喝了稀粥。中午在山上肯定是饿肚子的。现在有了这两个红薯,就可以多挖些野菜,可能的话往山里走走。
现在是春天播种的时节,村里人都在地里干活。山上也没有什么人,如果她家还有地,也不用上山挖野菜了。
可冉走上山,春天是个美好的季节,山上的野花都盛开了。看着这样生机盎然的画面,心中的阴霾都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