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新郎官大清早的带着迎新队友接回了新娘子,来来回回这么一趟,这时刚好夕阳西下,也就是黄昏时分,古人认为这个时间点正是白天与黑夜交替的时刻,其也谓阴阳交合之时,乃是拜堂的最佳时辰,古代婚礼中所谓的“晨迎昏行”正是这般。
新娘子跨了火盆,由管事的将二位新人引进堂屋,堂屋门前贴有对联一副,上联“欣瞻佳偶笑芙蓉”,下联“喜祝良缘飞鸾凤”,横批“琴瑟和鸣”;进了堂门,再看堂内:花堂张灯结彩、烛光通明;桌椅板凳置两旁摆放得整整齐齐,桌上铺红布,椅后贴“囍”字,地上红地毯,窗边有红花;堂屋正中高悬一盏方形彩灯,其四面分别绘上“龙凤呈祥”、“鸾凤和鸣”、“福禄鸳鸯”、“观音送子”等吉祥图案;再往前,香火正堂下方设一红木香案,香案高五尺,长八丈,同样铺红布,瓜果点心各一碟摆放其上,正中有香炉,炉内插高香三柱,香炉两旁龙凤烛各燃一支,香案后方有“金墙”,上贴“天地君亲师位”六个大字,香案左右两端各放一把花梨太师椅,椅上铺红垫,椅后落红枕,香案前铺两团拜垫,左垫绘龙图,右垫绣凤案。……前前后后说了那么多,成亲拜堂的花堂无非就是这么布置。
但见二位新人左右站于正堂门前,夫家二老分别坐于太师椅上,亲朋宾客们落坐花堂两侧。拜堂之始,炮声鸣,乐声起,毕此,礼生诵辞:“香烟渺渺,烛火辉煌,新郎新娘齐进花堂。”新人就位,礼生诵辞:“一拜天地”,新郎新娘对着堂外叩拜;礼生诵辞:“二拜高堂”,新郎新娘回身叩拜二老;礼生诵辞:“夫妻对拜”,新郎新娘相互鞠躬叩拜。三拜毕,礼则成,礼生诵辞:“送入洞房。”
丫鬟上前正要将新娘子扶进洞房之际,打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哟!我女儿拜堂大喜的日子,我这当娘的现在才来,真是不好意思。”
在场宾朋们闻声回头,来人敢情还认识,一个个的看着此人心里是五味杂陈、七上八下的,不听说她跟人跑了吗,怎么还有脸来。
且说新娘子英子也看见了,当看清来人后,差么点是当场吓死。
要问来人是谁,正是五年前被英子推下井并用石头砸死的那位寡妇。
英子可记得,当初寡妇死得不能再死,当下这般,这不是活见鬼了吗。
但见寡妇还是五年前的那身打扮,径直朝花堂走来,这个点已接近傍晚,屋内灯火虽通明,但在场的人们也没注意寡妇的走姿,旁人没注意,英子却看得一清二楚,寡妇整个身子看起来轻飘飘的,说她是走,倒不如是说是飘过来的,别人不知道寡妇已死,英子可知道,当下这寡妇哪是活人,分明就是个鬼。
看着寡妇一步步的逼近,好悬没把英子给吓死过去。待寡妇来到近前,也不知道是天气寒冷的缘故,还是已死多年的原因,就明显感觉她身上有股子阴寒之气。
这寡妇干嘛来了?在场人们都不太清楚,一个个的瞪眼儿看着,这时寡妇开了口:“各位乡亲父老,我女儿今天大喜的日子,我到此不为别的,敬杯酒就走,大家别多心。”
这寡妇虽不守妇道,但曾经也确实是英子她娘,女儿出嫁,按理说娘家人不能跟着过来,但人都来了,总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她驱出去吧,夫家虽说心里不得劲儿,但也没表现出来,财主老爷道了一声“原来如此”,随后吩咐丫鬟备酒。
不大时,酒端来,寡妇倒也不客气,自己满上了一杯,又倒了一杯递给英子,看着她那如枯树皮一般的手,英子魂都吓掉了,哪里还敢接,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寡妇见英子不为所动,俯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声,英子闻罢,吓得浑身发抖。
旁人看在眼里不明所以,寡妇她说了些啥话,咱大概给您说一下。她对英子说这酒你要是不喝,可别怪我招呼人们去村后的那口枯井里看看。
枯井里是啥,不就是寡妇的尸身吗,英子早些年干的那些亏心事,她还真害怕别人知道,万一这寡妇嘴里没个把门的,把怎么害死她的过程一说,自己就全完了,事到如今,这杯酒不喝怕是不行,只盼着喝了酒,她能放过自己。
想到这些,英子接过杯子,硬着头皮一饮而尽,酒入喉下了肚,腹中如同刀绞一般。
不说英子怎生难受,且说寡妇见英子喝了酒,朝着她冷笑了一声,便转身离去,随即消失在黑夜中。
打这起,人们也是再也没见过寡妇。
英子如愿的嫁到了村里的财主老爷家,也当上了大少奶奶,还真如她所想,嫁给有钱的人家就是好嘿,既不用挑也不用抬,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衣来了就伸手,饭到了就张口,日子过得比活神仙还舒坦,这日子一美呢,也把当初再见寡妇那事忘之脑后了。
大少奶奶是当上了,但美中不足的有一点,那就是都成家两年了,就是没能怀得上,英子她自己倒不在意,但夫家哪肯,当初八抬大轿把你迎娶过门,平日里祖宗一般的供着,还指望你生个大胖小子,传宗接代呢。
英子肚中一直没个动静,公婆看在眼里也是着急得不行,为此带着儿媳妇是到处求医问药,可看过的大夫都说身体倍儿好,啥问题没有,既然女方没问题,那八成是男方有点啥毛病,可带着儿子去看了呢,也都说没问题。
那可真是怪了事,夫妻俩身体都没啥毛病,那为什么老是怀不上呢,英子也觉得奇怪,冷不丁的就想起了寡妇敬自己的那杯酒。
当初别人没看见,但英子可注意到了,寡妇分明是往酒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当时她还以为是毒药,所以才不敢接,可喝下去除了肚子痛一点儿,其他嘛事儿没有,久而久之,自己都快忘了这事儿,现在回想起来,那杯酒十有八九是有问题,要不然好端端的人为什么怀不上呢,自己怀不上,跟当初那杯酒脱不了干系,她心里有鬼,明知道有问题,却不敢对外说。
大少奶奶的日子又过了两年的光景,这期间当爹的赵树生也因病去世,这天婆婆找英子商量,什么事儿呢?还不是因为英子怀不上,人家这代可不能断了后,说什么也要再给儿子纳个妾。
说好听点是和你英子商量,说不好听那就是通知你英子一声。
在旧社会,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也正常,英子她能愿意吗,那愿不愿意可就由不得她了,没过多久,财主家便又迎娶过来一个儿媳妇。
这次这个媳妇儿也算是争气,过门半年不到,肚子里就有了动静,这可把财主一家子高兴坏了,高兴的同时却把英子给冷落了。
英子名义上虽是大的,可自打那个媳妇儿怀上后,谁都没正眼瞧过英子。花瓶再怎么好看,终究是个摆设,看久了也会腻,更何况你英子连个孩子都生不了,难不成还要像供奉祖宗一般将你供着?
打那以后英子失了宠,当下别说好吃好喝的侍候着了,吃饭的时候都不让英子上正席,有点剩饭剩菜吃都算不错了,以前都是她英子使唤丫鬟下人,现在反过来了,下人们谁都瞧不上她,平日里跟着一块劈柴挑水,脏活累活别人不愿意干,就吩咐英子去干,晚上睡的也是柴房,这日子过得还不如猪狗,哪有半分当初大少奶奶的风采。
英子也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心想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一夜里来到赵树生坟前哭诉了一番,随后来到河边投了河。
寻死这个念头说起来容易,可要真正做到确是难,这不刚跳下河水,英子就后悔了,张口喊救命,可当下深更半夜哪有人,顺着河水不知漂了多久,当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这桩无头案几句话道不完,话到此处,才说了一半,正所谓孙猴子跳出水帘洞——好戏还在后头。
欲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