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老辫儿他们这伙团队,接了这份大活儿,可把他们给高兴坏了。
老道先生们最喜欢的就是给大户人家操办白事,好吃好喝不用说,关键给的犒劳钱也不少。
一帮人收拾打扮一番后,带上家伙式就奔那户人家去了,来到主家后,唯一要帮忙做的事,就是搭建灵堂。
在灵堂中正搭建好灵床,铺黄色被褥,黑布桶形枕头,把死者背出来手脚拉直平躺其上,盖绣是海水江涯图腾的白色蒙单,谓“铺金盖银”。
死者头部对着香火正堂,双脚则朝着大门方向。
灵床末端下方放一烧纸钱大火盆,谓“香盆”,香盆后方也就是灵床底下放一盏陶瓷碗,碗内倒灯油,放灯芯点燃,为“长明灯”,其作用用迷信的说法乃是给死者照明阴间路。
四方墙面高挂救苦天尊、鬼王大士、东南二岳、十殿冥王等等神像。
香火正堂正下方摆一八仙桌,其为“灵桌”,也可称为“供桌”。
桌铺苫布,桌上位摆放死者遗像,遗像后是死者灵位,灵位两旁各点一支白蜡,灵位前放有香炉,香炉右边放一碗“倒头饭”,左边则是一根“打狗棒”,除此之外,桌上还放有瓜果点心这类的供品。灵桌左右方放两条八仙凳。
这位要说了,八仙桌不是四方吗?怎么才放两条凳子?
灵桌上方紧贴着香火正堂的墙壁,没地儿可放,下方也不能放长凳,别忘了,桌上灵位前放有一香炉,其主要作用是方便亲朋好友吊唁上香,在桌前放凳子那不行,碍事不说,还不成规矩。
这位懂了,那位又问,说灵桌左右放两条八仙凳是给谁坐的?
一场法事的时间是一天,除了晚上守灵那几个时辰不需要先生,其余的时间都得在灵堂内击钵念经,其累程度可想而知,灵桌左右两旁就是方便他们闲时坐的。
布置好灵堂,先生们只管做法颂经,剩下的活儿全由孝子贤孙们一手去操办。
老太爷是早上过世的,一直忙活到大中午,这才算完。
主家也给他们备好了饭菜,众人早已饿得饥肠辘辘,来到桌前一看,笑了,心说大户人家果然不一样嘿!
虽说不是正席,但桌上的饭菜比普通人家出殡后的大席还要丰富,这就是给大户人家做法事的好处,但见桌上:
什么葱姜焗青蟹、松鼠大桂鱼、鸿运片皮鸭、红烧猪肘子,五香酱牛肉、咸菜焖猪肉、油焖春笋醋、熘肉片儿、烩三鲜儿、烩白蘑、炒白虾、红烧肉…中间还放有几壶好酒。
这帮人早上就没顾得上吃饭,一看到这么好的饭菜也顾不上什么先生形象了,一个个的就跟饿死鬼投胎般似的,坐在桌前便大快朵颐了起来。
吃到一半岑老辫儿酒瘾儿犯了,对着大家伙拽了两句他自认为的“文言”:“嘿!各位!有道是好鞍配好马,好菜配好酒,我说大伙别光顾着吃呀,多多少少喝点儿,不然太糟践了这桌子的好菜……”
大家伙平日里都好这口,一听这话再看看桌上的好菜好酒,都觉得岑老头儿言之有理,不喝点酒实在是对不起这桌的好菜。
岑小辫儿这孩子别看年纪小,眼力见倒是不错,他一看师父他们要喝酒,当即去向主家要了几个干净碗,随后打开酒又给每人满上了一碗,他常年跟着他师父这个酒鬼,他也会喝,给自己也倒了小半碗。
酒满上,大伙低头对着碗中酒用鼻子一嗅,开口赞道:“好酒!好酒啊!”
大家伙谁也没再客气,推杯换盏的这就喝了起来,岑老辫儿好久没喝过这样的好酒了,再加上菜好,忍不住就多喝了几碗。
可坏事就坏在这几碗酒。
当天下午来吊唁的亲朋好友都到齐了,孝子贤孙们跪在灵堂内,其余亲人则站两旁,足足好几十号人,就等着先生念诔辞。
什么叫诔辞?
现如今说起诔辞,估计没几个人知道了,其内容就相当于现在的悼词,但和悼词又不一样,白布黑文,需写死者的名字出生年月和及亡故时辰,孝子贤孙的名字也得写进去,当念到相应子孙的名字时,其还得在下面应声答谢。
他们这伙团队中平时念诔辞的人是主唱岑老辫儿。
岑老辫儿两杯马尿酒一下肚喝得个脸红脖子粗,此刻站在灵堂上方,手里捧着提前准备好的诔辞白布。
这酒一喝多了,神志也变得不清,就开始犯老糊涂了,把死者的名字念成了长子的名字。
孝子贤孙及亲朋好友在下面都听傻了,心想这哪来的野道士?该不会是看错了吧?
有的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当时的场面也有些许滑稽。
岑老辫儿这帮人谁都没少喝,好在有人意识还算清醒,见岑老辫儿念错了,忙朝着他使眼色。
岑老辫儿没看见,他见没人应答,又扯着嗓子喊了两遍。
灵堂内的子孙们这回听得个真切,你一遍念错了就算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接着胡来,把一个大活人的名字换作死者念,那得折多大寿,人长子就好端端的站在这呢!
这下子再也忍不了了,气上心头,也管不了灵床上的老太爷了,顿时骂声一片。
岑老辫儿这帮先生是长子找来家中做法事的,他此刻又气又悔,也是个暴脾气的主儿,不容他们多做解释,当即吩咐十来个下人将众人拖出灵堂外便是一顿毒打,随后又给轰了出去。
岑小辫儿这些人还好,没挨多少打,可他师父就不一样了,差点被活活打死。
岑小辫儿连搀带扶的将他师父搀回家中,岑老辫儿年纪大了,终究是没能扛得住这顿毒打,在床上躺了两天便一命呜呼见佛祖去了。
得知岑老辫儿去世后,田二爷这些左右街坊每家每户凑钱给老头子买了一口薄棺,抬去郊外便草草掩埋了。
岑老辫儿给别人操办了一辈子的白事儿,可怜到头来死了都没人给他做一场像样的法事。
师父岑老辫儿死后,岑小辫儿可就没人管了,家中又没有积蓄,吃饭都成问题。
田二嫂心肠好,见不得这孩子受苦遭罪,做好饭菜后便叫张小辫儿过来吃。
那年头谁家日子都不好过,岑小辫儿也深知这一点,这孩子别看才十岁,其从小生得一身傲骨,不愿拖累田二爷一家,就想着自力更生。
当今如此发达的社会,叫一个十岁的小孩出去解决自身温饱都不现实,更何况在那多灾多难的年代。
像岑小辫儿这样的情况在当时倒是多见,但无一例外,要么就是给有钱人的大户人家做仆童,终日里忍气吞声,要么就是沦为乞丐,最后的下场就是活活饿死街头。
岑小辫儿他自身啥手艺没有,又不想给人做仆童,更不想到街面上当一个讨饭的乞丐,可当下要如何挣钱解决温饱呢?
他脑袋瓜转得快,思索一番后,最后想出一个如何来财的“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