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丰阿的审问,言淡并未参与。
她深知其不是凶手,因此反复看着捕快们带回来的证言笔录,竟意外在其中发现了真正的凶犯,佳木仁波切布仁的名字。
那日酒楼打架,他也在现场。
在佳木仁波切布仁的供述中,他本坐在另一桌用膳,感觉身后桌有两个人打了起来,撞翻了桌子。
他害怕自己被牵累,便站起身躲在一旁。
见着两个人都有些眼熟,似乎和自己是同乡,才开始劝架。
至于两人是因什么事而吵起来,他只大概听到了只言片语,知晓是为了一位叫做其其格的女人,其他便没能听清了。
再看其他人的证言,就没有佳木仁波切这么简洁明了了。
在哈丰阿开始大叫之时,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哪个地方的人都爱听八卦,因此所有证言上都说出了‘其其格’的名字,知晓两人是为了争同一个女人。
除此之外,还提到了图门巴雅尔似乎一直在嘲笑哈丰阿很穷,以后他可以给其其格买鲜亮的丝绸和美丽的珠宝,而哈丰阿只配住帐篷闻马粪……
哈丰阿这才暴起发怒,用拳头砸向图门巴雅尔。
由此看出,图门巴雅尔似乎极为确信自己能突然暴富,才这么居高临下的嘲笑和自己同一个商队中的人。
难道是这次大凌之行让他捕捉到了什么商机?
言淡注意到佳木仁波切的证言中,丝毫没有提及到这一点,便知晓了这又是对方想要隐藏之处。
把这凶犯和帮凶想要隐瞒的点略微结合,言淡也得出了一个大概得探查方向。
她看暗室里其他人还在围绕着哈丰阿讯问,干脆和守门的捕快打了声招呼,便出了奉公门。
来到通市监,直接跳过监丞,请求面见市监。
市监乃是从六品下,是通市监中最大的官,通常只设有一人。
他不仅亲自接见了言淡,且让通市监内的录事配合言淡查看诸蕃交易之事的记录册子。
佳木仁波切的民族因地域不同,所以产有些许特殊水果,羊毛更是多到数不胜数,因此交易的事物大多是这些。
交易记录的每个页面,都有当值掌固的签名,整体册子的后边则有录事的签名。
掌固拥有负责收集交易对象、物资、物品、物产等信息的职责,无品级。
而录事则拥有统管来往文书,以及这些贸易记录的权利,为从九品下。
仔细观察被害者图门巴雅尔胡德的所有记录,便能发现他的所有贸易记录都由一位名为章涯的掌固经手,而录事的签名统一是孙瀚泽。
再看凶犯佳木仁波切布仁早期的记录所经掌固并不同,后边也变成和图门巴雅尔一样。
通市监常规配置,掌固有十人,以被害者和凶犯的贸易来往次数,全部恰好碰到一人当值的几率很小。
这大概率不会是巧合。
但录事常规有两人……
言淡放下手中的册子,抬眼望向静候在一旁的录事,“孙录事。”
“言捕快。”录事是个年过天命的老者,胡须头发皆已微白,大概是受了市监的吩咐,态度很和气,“是有什么疑问之处么?”
“请问通市监的录事是否有两位?”
孙录事笑呵呵的抚了抚胡子,“常理来说的确是如此,但几个月前和老朽同为录事的陈录事年过花甲,告老还乡了。一时之间无人顶上这个缺,因此如今便只有老朽一人管理这些文书。”
话讲了一半,他皱起了眉头,“在这之前陈录事缠绵病榻,有不少事务未处理,还好有两位书令帮忙整理过去陈录事遗留的旧录,这才忙活得过来。”
只有一名录事,难怪后边都是他的签名。
言淡拱手赞叹,“这么多册子记录,只一人处理,孙录事真是辛苦了。”
“都是职责所在,谈不上辛苦。”
孙录事也回了一礼。
言淡观察老者面容疲惫,精力似乎已有所不济,不一定是和那些人有所勾结。
这么多册子记录,工作量大大超出,难免有所疏漏……
因此,又试探道,“孙录事,通市监掌固的轮值可有规定?”
“有的,每月月初,监丞亲自制定掌固轮值的时间,轮流进行记录。轮值名单月月替换,以防止掌固与商人勾结。”
监丞不就是秦岳振,那他在名单中做些手脚,便可让固定的人去和人对接,轻易便能在记录中弄虚作假。
言淡暗自叹了口气,又寒暄了两句,转身拿起一个册子,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孙录事,你可知今日是谁轮值。”
“今日?”孙录事摇了摇头,“对不住,老朽向来要等记录到了才能大概知道轮值顺序,现在恰逢月头,还在整理上月的册子,今月的轮值恐之后才能知晓。”
“这样啊……”
看他下意识的反应,应是真不清楚轮值名单了,给出的理由也是合理。
言淡若有所思,心中对孙录事的怀疑又去了大半,“孙录事,你可知掌固章涯在哪?”
“章涯?”
提到这个名字,孙录事的眸间隐约浮现出几丝厌恶,语气也平淡些许,“这个你恐怕得问秦监丞了。”
“为何要问秦监丞?”
“其他掌固我不知晓……”孙录事毕竟是久经官场,片刻便掩去了自己的情绪,又露出笑眯眯的和气模样,“章掌固是秦监丞夫人的侄子,在加上轮值时间也是监丞所定下,所以秦监丞定能知晓他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