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手里的咖啡，在直播间发了第一条弹幕：“怎么能让我女鹅住这种地方！”
女鹅的鹅是她打出来的错别字，没来得及更正就发出去了。
“你没在农村呆过吗？比这更老的破房子都有，一样可以住人！”
“我家也养了牛，这牛棚比我家牛棚干净整洁多了，哈哈哈……”
“不是，你们没发现吗？说话的是大佬啊，榜一大佬啊！”
“大佬叫顾姐女鹅啊！啊啊啊！好可爱！我也要当妈妈粉！”
“……”
什么跟什么，宋夫人不是很能理解现在这些年轻人的脑回路，她说住处不行，她们说好可爱……
主直播间更扯。
报！就在刚才顾知直播间的榜一大佬叫她女鹅！
据说顾知父母被扒出来早就没了吧。
于是乎，顾知背后确有金主的传言莫名其妙被渲染得更加捕风捉影了。
宋泽铭路过。
“妈，你在看什么呢？”扫一眼直播间的画面，“你不是最讨厌看直播或者短视频，嫌低俗的吗？”
“我是讨厌。”宋夫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恶，可女儿不愿意跟她回家，暂时只能这样看看她，想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你来看看，这节目组是没钱吗？给你妹妹住这种地方！你不是要进军文娱产业，前几天还收购了一家娱乐公司吗，你就忍心看着你妹妹在外面受苦啊，去谈合作谈投资啊，怎么当哥哥的！”
宋泽铭又躺枪，看到直播间里过于简陋的屋子，又看看顾知脸上没有一丝嫌弃的似乎习以为常的平静表情，莫名有些难以言说的滋味，她是他的妹妹啊。
“行行行，这一期赶不上了，下一期我就去给赞助好吧。”
“还不快去，慢吞吞的，上次也是，让你撤个热搜都那么慢……以后这些事情还需要我教吗，连妹妹都保护不好！要你何用。”
宋泽铭：“……”没能把妹妹带回家，怪我喽？这么快我就要惨遭嫌弃了吗？
而且他撤热搜那事儿也不能瞎操作啊，明显妹妹借势在炒作宣传，他立马把热搜压下去，那不等于妹妹夹菜他转桌，坏事儿了么。
就连他收购星光娱乐的消息也是见差不多了才放出去抢热搜的。
我太难了.jpg。
不过，他也能体谅母亲的心情，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流落在外几十年，如今发现抱错了，却不肯相认不肯回家，她牵肠挂肚也没毛病。
宋泽铭转身，不期然撞见站在盛开的红色月季旁穿着一袭白裙的宋念，就这个距离刚才他们说的话她肯定都听见了，但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不能听的，他也没往心里去，大步迎上去。“念念，你在家啊，不是说你也有档综艺节目要上？好像是一行人去旅行的吧。”
也？好像？宋念松开背后身后攥紧的双手，笑得温柔可人。“哥。”她别了别耳后的头发，“我的节目是在后天进组，还有两天呢，我就想干脆留在家里陪陪妈妈。”
“后天啊，到时候我一定看，听说还有贺行云那小子参加是吧？”
“嗯。”
“我看他还挺喜欢你的。”宋泽铭随口说了一句。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撮合她和贺家老二在一起？可是她已经和贺家长孙有婚约啊……还是说，宋家真正的千金找到了，婚约也不属于她了？
幸好，幸好她提前预想到了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已经暗中做好了一些安排。
想到这里，她眸中闪过一瞬难以捕捉的暗芒，在她低眉间恰到好处地掩饰过去，她指了指宋夫人那边说道：“哥，你去忙吧，我找妈妈去。”
宋念原本打算陪妈妈出去逛逛商场，约一约圈里的茶会什么的，豪门圈子里的消息传得快，不少人都得到一些风声，这时候和妈妈携手一起出席社交活动，无疑能对外释放一些有利于她的信号。
可她盘算得非常好，宋夫人却没按照她设想的来，不仅没什么兴趣出门，反而拉着她一起看顾知的综艺节目。
宋念盯着屏幕里顾知和妈妈更加相似的脸，每一个镜头都在提醒她谁才是宋家的真千金，她内心无比酸涩刺痛，却还要保持微笑。
*
顾知收拾着东西，这才发现爷爷塞给她的花布包还静静地躺在箱子里，拿起来掀开花布，映入眼帘的是一本封面破损的旧书，书名被撕毁一半，从上往下只剩一个“三”字和“氵”。
她歪了歪脑袋，慢条斯理地翻开，看见内容的顷刻间，儿时的记忆自己从脑海里冒出来，这书……她立即转过身去背对着屋里的摄像头。
果不其然，随便打开一页不是讲占卜卦象就是什么洞悉天命的，再往后翻翻，不是符咒就是什么灵宝天尊，还有什么奇门遁甲撒豆成兵……总之，和儿时的印象差不多，满纸封建迷信。
她记得，自己曾经用来垫桌脚的。
那时还在读小学，学了自然和科学，自认为学到了，在家里看到这本书就觉得不科学，拿来当草稿纸都嫌弃，于是用来垫写家庭作业时总是晃来晃去的瘸腿的桌脚。
后来被爷爷发现，他没打她没骂她，就是心疼得跟什么似的，从桌腿下把书拿出来拍了又拍吹了又吹上面的灰。
顾知当时不明白就这样一本没什么价值的旧书而已，爷爷干嘛那么宝贝，现在也不明白爷爷干嘛又把这本书塞给她，让她遇事翻来看。
这可不兴让别人看到，节目在全网直播，万一观众看见，有些人还不得扣她一顶大肆宣扬封建迷信的帽子，免不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她倒是不怕，就怕搅乱爷爷平静的生活。
顾知本打算潦草瞄几眼就放回去，谁知摊开后，发现小时候看不懂的东西好似一下子就悟了，甚至越看越入迷……太奇妙了，看着看着书上的字好似在游动，而后她像是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仿佛坐在一个巨大的龟壳甲骨上，恍惚间见到天地间弥漫着朦胧的青烟，青烟之中隐约有一双狭长的琥珀似的眼睛，又有什么雪白的东西缓慢地晃来晃去，像极了什么动物蓬松的尾巴。
待她追过去时，响起一阵敲门声，将她游离的神思从玄妙的世界一瞬间拉回来。
仿佛一切都是弹指一挥间的幻觉。
“顾老师，集合时间到了。”门外的摄像小哥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