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少棠看起来不认识姜婵了,可他又能看见她,那他就不是投影,而是活人。
就姜婵一晃神的功夫,丁少棠居然跑了!宛如被人调戏的良家妇男,跑得惊慌失措。
姜婵一瞬脸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头倔驴莫不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智?虽说这些投影无害,但这个地方可是名副其实的鬼城,碰上个冤魂厉鬼才是必然。
虽然很想吐槽,但人还是要找的,姜婵只好朝着丁少棠逃跑的方向去追,期间尝试御剑,可这里的灵气极少,根本无法御空飞行,只好动用自己的双腿去追。
为什么别的修仙者都是能飞绝对不走,到她儿走的时候比飞的时候还多。
绕过七拐八弯的小巷,姜婵发现她把丁少棠给跟丢了。
姜婵停下脚步,总觉得好像疏忽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开始仔细打量这条巷子。
这是一处城中常见的青石小巷,两侧是白色的围墙,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些斑驳了,左侧巷子拐弯处有一扇双开的红漆木门,一树初开的桃花从檐顶探出来,青瓦白墙,桃红阶绿,寻常人家光景。
可这处宅院总透露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而这种感觉从追着丁少棠穿进小巷之后就若有似无萦绕在她心里,这种感觉在这处宅院门前被放到最大。
姜婵深吸一口气,握紧常晴,上前,推开了那扇红漆木门。
宅院的朝向有些背光,一进门就是一处小院子,院子的背光的角落里似乎蹲着一个什么东西,抱着什么东西在啃。
常晴在手中开始震颤,能被常晴感应到,那就是活物。
那东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那是一张长满鳞片的脸,绿眼尖牙,满嘴是血,捧着一截啃了一半的胳膊,冲着门口的姜婵张口一声咆哮。
是妖兽!姜婵心头一紧,常晴发出一声嘹亮的剑鸣,直冲那妖兽而去!
妖兽扔下手里半截手臂,朝姜婵扑过来,扑到一半被常晴拦住,剑光闪过,斩落妖兽一条胳膊,喷溅出大片绿色的血液。
姜婵挑眉,这妖兽似乎灵智不高,吃痛的妖兽再度咆哮一声,掉头壁虎一样爬上围墙想跑。
这时紧闭的中门里跑出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蹲在那具尸体旁放声大哭。
姜婵很惊讶,这座城里居然还有活人,召回常晴,姜婵走到小女孩身边,看了一眼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匆忙移开目光。
姜婵脸色有些发白,虽然她已经见过不少死在炎皇墓里的人,但像这样生生被撕扯得内脏四溢的尸体还是头一次见,强大的视觉冲击令她的胃里开始冒酸水。
被砍成两截的妖兽尸体还趴在院墙上,半截墙面被染成绿色。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姜婵还有些不明,伸出手尝试安抚一下她,不料女孩很警觉,一把将姜婵的手打开,捡起一块石头退到院墙下,龇着牙努力做凶狠状,眼睛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恐惧。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姜婵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柔和一点,可惜她是个面瘫,再怎么努力也是一副冷脸。
女孩不答话,依旧龇着牙做凶狠状,眼看她就要碰到墙上那片绿色的血迹了,姜婵捏了个诀,从掌中伸出一条水流缎带,裹住女孩往这边一拉,女孩害怕极了又惊又叫想要逃跑,为防止她受惊过度伤到自己,姜婵只好暂时让她昏睡了过去。
看着怀中安静睡去的女孩,姜婵持剑而立,静立了一会儿,看着眼前的景象,终于想起她漏掉了什么,这里投影的人和动物都是会动的,唯独草木一动不动,不会摇曳,不会随风舞动,那么厚重的双开红漆门,推开轻得像纸,没有发出丝毫声音,那片被妖兽的血染绿的白墙,呈现一种被沁透的深色。
还有这天上的阳光,自她入城之后一直是这个角度,未曾偏移一点。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画上去的一样。
或许她想错了,从她进城开始,就被里面的东西算计了。
明白这点,姜婵再次举起右手,轻喝:“天风动,水龙吟!”
两条巨大的水龙拔地而起,携带着滔天巨浪像四周扩散,水龙所到之处,墙壁屋檐被泡得变形,变成一团团晕染的墨迹,空中到处游弋。
这是一片纸做的世界。
“你的把戏我已经看透了,现在,给我滚出来!!”姜婵厉喝一声,两条水龙冲天而起,头顶的金色阳光被撕开,空中响起一阵女子的笑声,声声脆响如银铃。
“呀,被你看破了,”女子的声音如俏皮的少女,飘忽不定。
声音又陡然一变,发出一阵尖厉的笑声,包含怨毒,“修仙者,都得死!都得死!!!”
尖厉的女声近乎嘶吼,像是藏着无尽的怨恨,笑声越发猖狂起来,有丝丝黑气从头顶撕裂的口子里流淌下来,黏稠如蛇,到处蜿蜒。
姜婵抱紧女孩,并指如剑,厉喝:“疾!”
两条水龙长吟一声,身形开始膨胀,凝聚成密密麻麻的水剑,猛地向四周爆射出去!
眼前的景象如一团皱巴巴的纸,被水剑一破,彻底化为齑粉。
刚才还秋日暖阳的额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再一看,哪里还有什么人间烟火,朽坏倒塌的房屋,满是裂缝的青石板,杂草长至齐腰,灰扑扑的墙上还残留着断剑残枪,一处独木支撑的瞭亭卡在墙上。
草丛里滚出一个骷髅头,一只老鼠从窟窿眼里跑出来吗,窜进另一篇草丛惊起几只乌鸦。
昏暗的天空笼罩着一层浓郁的黑气,有风吹来,杂草摇曳,骷髅眼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有人在哭。
这才是崖城真正的模样,一座荒芜了七百年的死城。
一副卷轴从空中晃悠悠的落下,掉落在姜婵脚下,画卷似乎被水泡了,还被戳了几个洞,画面晕染眼中,但依稀可见这是一副景物长卷,一座城池里繁忙的景象,街上失控的马车,沿街的小商小贩,人生百态跃然于纸。
莫非刚刚她一直在这幅画中?
姜婵猛然想起在炎黄墓第二层时遇见的画中仙,那个挂满仕女图的山洞,后来谷临风带着她一路逃离,而画妖可能惧怕岩浆海里的火焰没有追出来,姜婵也就没太在意,现在看来,有一只画妖,一直跟着她从炎皇墓到这儿来。
养伤这段时间,她又再次梳理了一遍原主的记忆,在记忆中,画妖一直被称为最难杀死的妖物,因为它本体是画,成妖之后不畏刀剑,惧水火,且会在各种画卷中逃逸,一次没有杀死,就很难在找到它的行踪,这世上画卷千千万,只要是画,它就可以逃进去,防不胜防。
如果这只画妖真的是跟着她来的,那丁少棠就是被她给连累了。
这画妖狡诈且凶残,若姜婵一直在画卷中追丁少棠,迟早会被同化。
画妖的笑声又在耳畔,前方荒废倒塌的瞭亭上显出一名红衣女子,慢条斯理的梳着头,转过头来冲姜婵笑,招手:“你来啊,过来!”
姜婵没动,怀里安静睡着的小女孩却突然睁开双眼,从她怀中挣脱,朝着红衣女子跑去。
“回来!”姜婵大急,再次化出水流缎带试图拉回女孩,结果女孩却自己闪开,在地上滚了两滚,扑进红衣女子怀里。
姜婵没料到那女孩会这么灵活,眼睁睁的看着女孩被红衣女子抱在怀中,大急之下手握常晴就冲了过去,这女孩是活人,她一定要救下来!
红衣女子爱怜的抚摸着女孩的头,下一刻却突然面目狰狞,惊恐的将女孩往外推,女孩却像吸附在她身上的水蛭一样一动不动,红衣女子绝望的嚎叫一声,身形溃散。
这一幕太过诡异,姜婵冲过来的身形猛然止住,惊疑不定的看着那个女孩。
女孩站在那里,张嘴一吸,那女子化成的红烟就被她吸进了嘴里,然后擦了擦嘴,转过头,一双黑如曜石的眼睛看向姜婵。
姜婵浑身发冷,握着常晴不由得后退一步,这个女孩,刚刚吃了一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