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改变的又何止王倩,周念跟五年前的自己也完全不一样。
时光倒回至五年前,那时周念刚升大二,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异地恋男友,姚知远。
姚周两家关系亲近,姚爸和周爸都在洛城师范学院任教,姚妈还是周妈的知心好友,但因为两家住在不同区,姚知远和周念高中才同校,文理不同班,高三姚妈陪读一带二两人熟识,周念高考首战失利,复读一年考上华大,得知录取结果的当天,也是姚知远的生日,两人正式开始谈恋爱。
华大大二女生要换新宿舍,帮女友搬完宿舍,庆祝完生日兼恋爱一周年,申请选拔上华大2+2国际本科项目的姚知远飞往英国留学,两人开始远距离恋爱。
本来成双成对的恋人,变成周念一人独留华大,还要面对新鲜的宿舍生活和如何打发空闲时间。
新宿舍是4人间,上床下桌,有独立洗手间,没有洗衣机,宿舍的每层楼有公用洗衣机,方便大家洗床单被罩羽绒服等大件衣物,只是有人还会洗别的,周念就看见过,从此再也不用公共洗衣机。
还有室友,新宿舍不按学号排,是随机分配,周念新室友崔婷和韩媛媛之前就是玩得来的好姐妹,三人关系还可以,直到崔婷男友看见周念搭讪:“这个妹妹好生面熟,莫不是之前见过。”
一个体育生怎么这么油腻,还经常进女生宿舍,周念无语,韩媛媛则随时随地要和男朋友打电话还视频。
一向与人为善的周念,宿舍生活变得水深火热。
她没有跟姚知远讲,男友学习好又独立自主,自己也要向他看齐。周念先委婉提到宿舍也是公共场合,换来室友白眼。她又找到辅导员申请换宿舍,因床位紧张未果,在辅导员批评教育崔婷和韩媛媛一番后,两人更加隐性针对周念,在宿舍里故意外放音乐,大声聊天。
周念甚至考虑租房,华大地理位置优越,周边租房老破小每月千元起跳,如果租房,除房租外还有多出来的水电饮食等生活成本,以及独居安全问题,还有交友,周念虽然喜欢安静,但并不孤僻,还是渴望大学能有几个好朋友。家里每月给的生活费不少,周念还想多攒些毕业后尽快独立,毕竟她连户口都迁到海城。
一番比较下来,周念放弃了租房,惹不起躲得起,她尽量呆在教室或图书馆,在宿舍时也穿着保守。
但是新困扰又来了,华大虽是综合大学,但理工科见长,学生男多女少。周念长相妩媚动人,一双眼睛含羞带怯,梨涡醉人,更兼细腰长腿,人群中甚是惹眼,经常被偶遇和搭讪,年轻的大男孩们最不缺勇气和自信,哪怕多次表明已有男朋友也拦不住想要挖墙脚的。
姚知远离开后,周念的生活过得比想象中艰难一些。
这天,周念躺在床上看着不透光的床帘叹息,韩媛媛坐在书桌前与男友视频聊天,声音颇大。有人敲门,但没人开门,周念认命爬下床开门。
门外站着几个人,领头的女人很有礼貌:“您好,我们是来给何女士收拾屋子的,她住208宿舍,请问可以进去吗?”
周年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左侧靠窗的空床位,桌子的小立牌写着“何笛床位,勿动”。
原来是新室友要来,周念赶紧让开。几人依次进屋分工合作打扫收拾,整个宿舍焕然一新,窗户缝隙里的灰尘都被清理干净,连马桶都换了盖。韩媛媛关上视频被请出门口,她与周念面面相觑。
第二天晚上,何笛出现在宿舍,当时三人都在,周念在看漫画,崔婷和韩媛媛在聊一线大牌新品,话题灵感来自于宿舍新出现的护肤品、新拖鞋等。
何笛没说话径直走到桌前的新人体工学椅坐下看手机,崔婷看着被随意甩在桌子上的包,何笛手腕上带钻钉子状手镯,笑着问:“你是何笛吗?你哪个专业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没有回答。
崔婷补充:“我叫崔婷,新闻学的。”
何笛言简意赅:“何笛,专业我忘了。”依旧低着头连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说完去洗漱了。
一脸高冷范,崔婷切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
满室安静,落针可闻。
何笛几乎不在宿舍,崔婷和韩媛媛观察几天后故态复萌。
次数多了,总有见鬼的时候,何笛看见宿舍有男生时,二话不说直接报警,拒绝和稀泥,崔婷男友被记大过,他愤愤不平但不敢惹高傲像孔雀,连个眼神都欠奉的何笛,只能跟自己女朋友抱怨:“都是你让我进的。”
在韩媛媛视频时,何笛直接拿走她的手机:“这什么猪头三呀,天还没黑,能不能不要出来吓人,不知道这是在宿舍吗?打电话视频能不能去外面,吵死了。”
诸如此类,崔婷男友不敢来了,韩媛媛也不在宿舍和男友视频。
崔婷韩媛媛还尝试和何笛交朋友,何笛眼神冰冷,爱搭不理。
周念的生活恢复了平静,大二课程还很多,周念没有社团活动,她本就宅,经常窝在宿舍或图书馆看书看漫画或追剧,偶尔和家人或男友在楼道打电话或视频聊天。
真的很想他,高三复读时还有书信承载思念,现在通信发达,微信上每日的语音文字图片无法替代面红耳赤的悄悄话,视频聊天更比不上让人心跳加速的拥抱和亲吻。她的世界很小,只容得下他一人,他的世界很大,隔着大洋和快7个小时的时差。
“姚知远,我好想你呀。”宿舍无人,缩在上铺墙角的周念大喊,沉浸在自己的思念里无法自拔。
过一会,床帘“刷”地掀开,对床的何笛语气不善:“想男人就去找,大白天发什么春?”
竟然有人,周念又羞又愧,后脑勺不自觉后仰“咚”地磕到墙:“.....在英国。”
像个傻鸟,何笛腹诽,略一思索,韩媛媛献殷勤时曾介绍室友情况,提到谁的男朋友在国外,原来如此,那还真不是想找就能找,何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她也不想说些无用的安慰话,看了周念一眼将帘子拉上。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有个怯怯的声音从床铺下方传来:“何笛,你是不舒服吗?”
“没有。”语气硬邦邦。
又一阵窸窸窣窣,床帘底部的一角掀开,周念垫着脚打量她,声音轻柔:“你是不是大姨妈来肚子痛?”
何笛扯过被子蒙住头,烦死了,既要忍受小腹的绞痛,还有旁边蚊子的嗡嗡声。
被子被轻轻拉拽,周念轻声细语:“我用你的杯子泡了红糖姜茶,你喝点吧,有用的。”
听不懂人话吗?何笛心烦扭脸瞪她,床帘缝隙很小,午后阳光闯入,女孩脸隐在半暗处,一双眼睛灿若繁星,带着善意和关心,端着自己的杯子,杯子把手还在自己一侧。
大概痛苦时脾气会变好,何笛默默接过杯子,水温正好,红糖姜茶有点涩有点甜,但很暖。
“我中午就把厕所垃圾扔了,刚刚发现,”周念声音细弱解释:“这个很有用的,我经常喝。”
何笛喝完把杯子给她,然后面对着墙躺下,耳朵变得灵敏起来,先是拉窗帘声,屋里变暗,然后是水流声,冲洗杯子,最后是开门关门声,有人离开。
疼痛减弱,心情变好。
微信有新消息。
姚姚:【和室友一起吃早餐,想念烧饼油条,更想你!】
(合照)
换算一下时间,楼道里,周念打开视频聊天。对面接通,姚知远给她看一眼早餐和蓝眼睛室友,蓝眼睛室友夸张地挥着手:“hello,beauty。”
周念害羞:“hello。”
姚知远将摄像头换成前置,屏幕里笑容满面:“没有我的新生活怎么样?”
“挺好的呀。”
远在万里之外的姚知远有些后悔,漫长的等待让自己变得太黏,恋爱后霸占她几乎所有空闲时间,导致周念大学没有熟识的朋友。
现今自己还要呆在国外两年,照女友安静内敛,被动且宅的性格,估计大部分时间呆在宿舍,独来独往。
也不是不可以,就还是想让她大学生活丰富多彩一些,交交朋友,多出去玩玩,遇到事情有个能帮忙的,平时也可以说说贴心话,男朋友与闺蜜不同,而异国的男朋友能做的事情又太少。
姚知远:“周周,看看有没有什么合得来的女生,找个能一块玩的,积极主动一点,不准找异性,我会生气。”
周念抿嘴笑,两人又聊了一会结束。
朋友这事,合得来最重要,周念生活圈子窄,将周边人挨个拎出,怎么看都没有合适的,周念也不纠结,自己去图书馆看书,虽然身边少了一个人,她在自己的小世界还是很自在。
红糖姜茶过后,周念也没有表现出特别关心,遇到何笛点个头然后径直走开,见多了趁热打铁、积极讨好和别有心机,何笛觉得新鲜,她不喜欢欠人情,直接问周念需要什么,周念惊讶,连忙推辞,太小的事情,举手之劳,她什么也不需要。
过了几天,何笛直接将一个带着山茶花的黑色纸袋放到周念桌上,周念震惊,就泡了杯红糖姜茶而已,看着何笛不给个礼物不罢休的架势,正好何笛脖子上挂着相机,周念就提出拍张照片,何笛同意了。
208宿舍里,女孩双手将刚收到的一沓东西抱在胸前,细看最上面是一张男生照片,中间是英国大本钟明信片,最下面则是手写信。何笛拍得很好,完美捕捉到女孩明媚灿烂的笑容,让人过目不忘,深受感染。
周念在照片后面写“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想了想又添了落款“近旁木棉:想你的周周”。
一个月后,姚知远看着照片和熟悉的字迹微笑,他的女孩,羞涩又贴心,可爱又胆大。
某个周六晚上,韩媛媛想起最近碰的一鼻子灰向崔婷抱怨:“何笛真是鼻子翘到天上去,她那鼻子假的吧。”
崔婷附和:“天天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上次要送周念的小香又不送了,装腔作势。”还问周念:“你打开看了吗?是不是假的。”
周念:“.....没打开”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你们这样背后说人坏话不好,别说啦。”
“哼,就你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行了吧,赶明个给你发一打奖状。”崔婷看不惯,但分享八卦更重要,她神秘兮兮道:“我问我妈和我表姐,他们都不知道何笛是谁,一个大学生拎爱牌的包,那得多有钱啊,还有.....我看见何笛跟好几个老男人拉拉扯扯,最后还上了人家车,她可能是那啥。”崔婷是海城本地人,父母做生意,表姐在华大后勤处工作。
“我看海城论坛,上面有帖子扒海城富二代,汇礼何家二代一男一女,现在接班的三代也是个儿子,据说都30了,”韩媛媛是网络信息搜索达人:“要是何家女儿生的,那也不应该姓何呀,何笛肯定不是。”
两人越说越起劲,越说越难听,周念深吸一口气:“你们这么背后说人坏话,都不怕别人知道吗?”大学真比高中复杂多了,人也多样性。
“今天周六,何笛现在指不定在哪个酒店呢”崔婷斜了她一眼,言语间带着威胁:“要是她知道肯定也是你说的。”
听不下去,周念要出去透透气,打开门,何笛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站在门口,眉眼之间尽是冷漠。
屋内静得像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