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芙租住的小院比一年多前还要拥挤凌乱些。
大嫂正帮四个小朋友一起在天井里洗澡,两男孩和两女孩,相互泼水,玩得不亦乐乎。
两女孩是曾心仪、曾心爱两姐妹。
两小男孩,一个是吴传的儿子,名叫吴家豪,一个是吴芙小姑子兼表哥的儿子,肖诚。
“你姐夫看到他们都生了男孩,眼馋的不得了,买了最新款苹果手机哄我生三胎,那段时间,他对我真的好得没话说,要星星就绝对不给月亮!”
吴芙一边给小心愿换尿不湿,一边回忆感慨着。
“我怀上三胎之后,那简直就是把我当皇太后给供着,半夜两三点,突然想吃烧鸡了,他二话不说,骑着摩托车,跑遍半个城,把烧鸡给我买回来了!”
一轮明月高挂天边,笼罩着天井里打打闹闹小孩子们,欢声笑语时不时在院中传开,空气中满是无忧无虑的味道。
萧萧凉风,翻动窗边的帘子,吹进昏暗的屋子,给这闷热的空气带来一丝凉意。
明明是在回忆甜蜜的时光。
此刻的吴芙,却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忧伤,像即将化为泡泡,消散在空气中的美人鱼。
我一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哪怕我的语文作文能拿四十五分以上,面对伤心难过的人……
我总是词穷。
只好张开双臂,真诚发问:“姐,需要一个温暖的拥抱吗?”
吴芙嘴角勾了勾,勉强的扯出一个微笑:“不用,我没事。"
“……”
哎,她这笑着却比哭还难看的样子,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我大步走到她身边,强势地拥抱着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借你一个肩膀,趁着那两个大一点的小孩不在,想哭就哭出来吧。”
吴芙终是忍不住,将脸埋入我的肩窝处,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可当小心愿出生后,他一看又是生了个女儿,就彻底不当人了!在我月子期间,喝得酩酊大醉,发酒疯!打我啊!”
一边哭,一边大吐苦水。
“我那时候还在排恶露,又是大夏天的,穿得少,被他打得全身到处都青一块,紫一块,地板上都是血……”
有时候,我们永远不知道一个表面正常的人,内心到底压抑了多少的痛苦和难过。
我很疑惑,娘家人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吴芙挨打呢?
等到吴芙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些。
我才敢轻声询问:“其他人呢?没拦着他?你哥没帮你揍他吗?”
“其他人都去上班了,我妈拦不住他这个发酒疯的醉鬼!我哥和表哥下班回来,狠狠地打了他一顿,压着他跪在地上给我赔礼道歉!”
吴芙冷笑两声。
“那天之后,他用着怕挨打的借口,名正言顺地玩起了消失术,天天夜不归宿,把三个孩子都丢给我一个人带。”
“……”
婚姻到底能带给女人什么?
我目之所及的婚姻,几乎都是失败的婚姻!
她们生孩子带孩子,洗衣服做家务,维护跟伴侣的关系,时不时还会被家暴,还要提防第三者挖自己的墙角……
似乎婚姻给她们带来的只有负担。
离开吴芙家的时候,她将一个旧手机递给我:“拿去用吧,没个手机,找工作终究不太方便。”
双手接过手机,真诚道谢:“谢谢姐,我会记住你的雪中送炭的帮助,以后等我发达了,一定请你吃大餐哈。”
“皮!”吴芙笑着拍了我的肩膀一下,“就你皮!姐帮你,是因为你是我妹!可不是为了你那没影子的大餐哈!”
她终是破涕为笑了呢。
挺好的。
回到棋牌店,不出所料地又遭受了黄燕的白眼:“在店里白吃白喝!什么忙都不帮!大晚上的,就知道出去鬼混!”
无视之!
狗爱叫唤就让它叫呗!
第二天,我学乖了,花了五块钱,找了个摩的,让师傅带我去计时工厂区。
制衣厂,几乎都是计件的。
多劳多得,工资很高,但我压根不胜任,只能去计时的工厂混日子,拿时间换金钱。
我挑了一家环境看上去很干净的商标厂,去应聘它家的条形码打印员。
HR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姐姐。
小姐姐很严肃,面无表情地问道:“您好,请问您有相关的工作经验?”
我姿态放得很低,微笑着回答:“没有,但我很听话,会努力配合工作,对薪资也没有太大的要求。”
确定来这家工厂之前,我徒步逛了一圈这个工业区,工厂门口的招聘启事,大部分都规定年龄为十八岁以上,而我只有十七岁零三个月。
但这家工厂的要求是满十六周岁。
“月薪1380元,工作时长从早上七点到晚上七点,包吃不包住,试用一个月,转正后有五十元全勤奖励和六十元租房补贴。”
小姐姐认真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发问:“有问题吗?”
我摇了摇头,表示没问题,小姐姐便让我填了一张入职申请表。
接着打了一个电话。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来岁,穿着粉红衬衫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走向我,友好地伸出手:“我是这个部门的主管,欢迎你加入我们。”
懵懵懂懂地跟人握完手,再迷迷糊糊地办理完入职手续,紧接着,跟着主管踩点了往后要工作的办公室。
我们工作的办公室在三楼,紧挨着跟单员的办公室。
但我们的办公室很小,像是装修时特意隔断出来的小空调房。
此刻,里面只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小女生,在开机工作。
主管很热情地给我介绍她们。
只见他双手拍了拍那个高个子,鹅蛋脸美女的肩膀:“这是小邓,东北大美女!她为人很豪爽,你有不懂的问题就请教她。”
我马上点头说好。
又拍了拍那个矮个子,大眼睛,皮肤白的发光的美女的肩膀:“这是小林,四川小美人!她很有耐心的,做事也细致认真,你可以多向她学习。”
继续微笑着连连点头:“会的!”
下一秒,他的双手拍在我的肩膀上:“这是新入职的小吴,湖南辣妹子!”
他搭在我肩膀上的那双炽热的手,让我感觉很不舒服,眉头都不由地皱了起来,但也仅仅是五秒,那双手便收了回去。
我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或许是我太不习惯与人亲密接触了,才会有些敏感。
见到我,她们很友好地笑着同我点头打招呼:“小妹妹,欢迎欢迎!”
而我们隔壁的跟单员办公室,是我们办公室的十倍大,里面目测至少五十多个员工。
还几乎是清一色的男员工。
走出工厂后,我仍然感觉这一切顺利的很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