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动还是不动”,我这边还没纠结完,杨华华先崩溃了,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痛哭,看上去异常痛苦。
她这算是战胜了轻生的念头?
傍晚,高一楼的楼顶,哭泣的少女头顶有朵毫无瑕疵的晚霞,像一大团胖乎乎的红色棉花糖。
它是那般的张扬显眼。
似乎在努力提醒身下那位哭泣的少女:只要深吸一口气,就能闻到它身上残留的阳光的味道!
但那个身穿土黄色上衣的少女哭得太忘我了,直到那朵云一点点的变得黯淡无光,她也始终没有抬头看一眼。
杨华华是我高一班的同学,但她的存在感极低,我偶尔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都是低垂着头,看着脚尖走路。
那躬腰驼背的神态,像极了李娟儿。
可她的身材是干巴巴的豆芽菜,与李娟儿完全是不同款,让我疑惑地多看了她两眼。
从而模模糊糊地记住了班上有这么一号人。
平时完全没有交集。
但她现在想自杀!
而我也曾有过轻生的念头……
我们都是苦命人啊!人对于有着相同经历的他人,总是会多一分同情与优待的。
我没办法不管她,装作视而不见地走掉,那会让我心里很不舒服,只好缓慢地靠近了她。
我的脚步尽可能地放得很轻,生怕吓着她了。
但还是吓到她了。
只见她惊恐地抬起了头,与我对视,她眼神里的敏感、倔强、愤怒与无助是那般的清晰明了。
这让我很是懊恼。
我不打招呼便入侵了她的世界,终究有些太过草率了,哪怕我是一片好心。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蒋云韬,若我像他一般,身上总是戴着MP3,这会儿倒是可以分享一个耳麦给她。
让音乐来疗愈她!
现实是我两手空空。
”……”要么,我还是退回去吧?
杨华华的头又埋进了双臂之间,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
“我从初中开始被同学孤立,到了高中,我主动地远离所有人,像蚕蛹一样紧紧地把自己裹起来,可因为成绩差,总跟不上,周围的人便撕开我的伪装,使劲地嘲笑我!欺负我……”
“……”
作为倾听者,对于她的遭遇,我完全没办法感同身受。
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感觉没有切身体会过,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像“好好活着”这轻飘飘的四个字。
于当事人来说,反而更像是一种责备!
责备她没有“好好活着”,也许她很想“好好活着”呢,只是她的生活环境不让她“好好活着”!
只好蹲到她身旁,虚虚地拥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在初中难受的时候,我也想过要自杀,但却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那时候想着,只要我考上高中,远离了他们,就能开启新的人生……”
“可我并没有迎来美好的人生,只不过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她们说是我活该,是我不懂得与人相处,所以活该没朋友,活该被人欺负……”
当生命承载了太多的痛苦,它会更脆弱还是更坚强呢?
“我好累,我不想继续下去了。我太糟糕了,周围的人都不喜欢我,所有人都不喜欢我……我好想成为你啊!成绩好,长得好,身边围绕着那么多朋友,大家都喜欢你……”
我的身边的确围绕了很多人,但她们喜欢的是爱笑开朗的“我”,而不是真实却厌世的我。
但就是这样的虚假现象,依旧有人深深地羡慕着呢。
这让我都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这时候的我,人生经历还非常浅薄,当不了她的良师益友,只是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听着她嚎啕大哭。
若是现在的我,再遇见这个惶惶不安地哭泣的少女。
我会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告诉她:
不是所有的相遇都是善缘,有人是来给我们教训的,有人是来给我们安慰的,有的人给我们光,有的人给我们伤……
无论何种,都坦然接受。
该远离的远离,该珍惜的珍惜!
世界确实有很多不美好,处处藏着打击和失败,但我们只有这一个世界,注定无法逃离……
扛不住的时候,那就捅穿这个破世界。
挺幸运的,她在大学期间遇见了独属于她的光,毕业工作三年后,生下了一个健康强壮的男宝宝。
宝宝性格很好,乖巧懂事又贴心。
爷俩一起保护她!
偶尔与我电话联系时,她分享趣事的声音,总是充满着笑意。
让人听了,心旷神怡。
*——*
09年,农历五月二十二,星期天,晴天
我们学校,星期天也是要上半天课的,就是这么卷!
课间十分钟。
“阿梅,生日快乐!”当蒋云韬走到我座位旁,递给我一个粉红色的小熊玩偶时,我很懵。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搞得我脑子乱糟糟的,完全忘记了今天是我生日。
我会忘记很正常,除了前年姜心悦组织的那场生日聚会,我几乎不过生日。
小时候倒是经常盼望着过生日,长大后反而厌恶过生日,因为这天的存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的父母都不爱我,她们从没给过我一句生日祝福。
这一天,我需要用很大的力气去装出一脸淡然,装作极不在意。
偷偷地在心里安慰自己道:生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次数多了,我便也真的不在意起来了。
我已经学会了一个人去面对这个世界,面对一个人的生活,当然还有自己的小小生日,正努力地尝试着给自己撑起一片星空。
“在起一起!在起一起……”同学们又瞎起哄了。
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们,特别喜欢就这种事情起哄,而且怎么也玩不腻。
整齐划一的口号,成功地召唤了班主任。
班主任怒目圆睁:“吵什么吵!作业都写完了吗?要不要我再给你们多布置两张试卷?”
瞬间,所有人都成了霜打过的茄子。
蔫头巴脑地写作业去了。
有不服气地还会小小声地哔哔两句:现在是课间休息时间。
板着张死鱼脸的班主任,手指头一指:“吴梅!你跟我出来一下。”
嗯?
为啥找我啊!
我可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