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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打情妇(1 / 1)


00年,农历腊月二十五,晴。

“咚咚咚……”急促又响亮的铜锣声,响不停……似乎是从村头响到村尾,又从村尾响到村头。

我艰难地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看了看窗外。

天才蒙蒙亮,晨光熹微中,整个空间都异常寂静,唯有偶尔的几声鸟啼,在山林与窗户玻璃之间回响。

可这响亮的铜锣声,生生破了静谧的美好。

我挺生气的。

麻溜地穿好衣服和鞋子,就往屋外冲,我要去赏敲铜锣的那人,十个大白眼。

“咚咚咚……”铜锣声的中心处。

白白净净的少年郎,面无表情地敲着铜锣。

少年的身后,是两个相互扯着头发,扭打一团的中年妇女。

“你个臭不要脸的臭婊子,偷人偷老娘头上了,看老娘不当着全村人的面,撕烂你的二皮脸……”

这个歇斯底里的声音,是罗群群。

说实话,她这疯婆子的样子,有点吓到我。

在我以往的印象中,她是一个很有港姐风味的温柔女人。

我上下学都要经过她家门口。

这个留着港味十足大波浪卷发的女人,天天都站在窗户边,纤纤玉手夹着根香烟,静静地望着遥远的天边。

偶尔,靠着窗沿,仰着头,吞云吐雾。

眉头总是紧紧地锁着,似乎想要烦恼随着这些烟雾一起飘散。

据我观察,她是我们村唯一个吸烟的女人。

这引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让我处处留意她的信息。

在村里人的吃瓜八卦中,知道了她是个城里出身的姑娘,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执意嫁给了没出息的农村竹篾匠。

但却没有像幻想中那般嫁给幸福,因为竹篾匠是个安静的美男子。

动不动就冷暴力。

整天整天的编织簸箕箩筐,一句话也不同她说。

据说,最高记录是一整月。

她哭过闹过歇斯底里过,但都无效,最终变成了个早晚站在窗边吸烟的安静女人。

“你也是有本事!管不住自家的猫儿,怪鱼腥!栓不住自己的狗,嫌屎臭!这只能说明你连屎都不如,狗情愿吃屎也不吃你!还敢来老娘面前撒野!”

这个说话泼辣的女人,是吴兰的大伯母,苏桂英。

村里人都说他们两家风水不好,所以老大家生了四个女儿才生到儿子,老二家稍微好点,只生了两个女儿就生到儿子了。

她家男人没什么本事,以前平时就四处打零工,如今社会大发展,各种基建,这两年在铁路上推平石头。

“啊……我要打死你这个臭不要脸的……”

罗群群骂架似乎不在行,搂住苏桂英的腰就往地上扑。

但她似乎打架也不在行,不过半分钟就被苏桂英一个驴打滚,反扑了过来。

“妈……”

两人双方的孩子瞬间混战在一起。

“你要脸!你有脸!那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堵不住你家男人偷吃的嘴!”

苏桂英的反唇讥讽。

似乎将罗群群最后的理智扯断了,猛然爆发又将苏桂英压在身下揍。

“阿发也太不讲究了,兔子怎么能吃窝边草,这下,弄得也忒难看了些。”

“就是,就是,放着鲜嫩多汁的水蜜桃不吃,去啃条老黄瓜,也不知道这阿发,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嘿嘿,这些能在家门口混口饭吃的男人,就是幸福啊,不仅能照顾好自己的老婆孩子,还有余力照顾别人家的老婆……”

围观群众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想什么说什么,完全无视脸黑成锅底,站在一旁生闷气的阿发。

罗群群和苏桂英战况升级,两人边打边滚,边滚边打,已经从宽敞的马路上,掉下了两米深的田埂,滚到了农田里。

现在是身上,脸上,哪哪都是泥,好像两头在泥巴地里打过滚的猪。

难看至极!

“呦吼,大家这是在干什么呢?这么热闹,都杵在我家大门口,年尾了,你们家的大扫除都搞完了吗?”

这浑厚有力的声音,就像一个定时器,将所有人都定住了。

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无他,只因此人是另一个当事人,苏桂英老公,阿古。

赶早不如赶巧,这位快五十知天命的魁梧汉子,正巧从铁路上回来过年。

“你老婆给你带了顶绿帽子,我们都在这看热闹呢……”人群中,不知是谁掐着嗓子,小小声地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农田里打架的两人也不打了。

只是依旧相互扯着对方的头发,斗鸡眼似的互相瞅着对方。

阿古三下五除二就打得正欢快的孩子们。

“嗨,这么屁大点事,有什么热闹好看的,我在外面也嫖娼啊。”

阿古双手一摊,毫无在乎地继续说道:“那个,罗群群啊,你要是气不过你老公偷人,那你回去也偷一个,还他一顶绿帽子。”

“阿古啊!佩服!还是你想得开啊!真乃大丈夫!”

离开的男人们,好几个是说着这种敬佩之词离开的,也不知道他们是真心话还是嘲讽。

待大人走后,看热闹的小孩子这边也交头接耳地聊开了。

好奇宝宝:“哎,什么是偷人啊?”

试图理解:“是像偷东西那样,把人偷回家,藏起来吗?”

不懂装懂:“乱讲,好像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没有结婚,却睡在一张床上,就叫偷人。”

“啪啪啪”的几巴掌,参与讨论的娃,都被各自的妈,拍屁股、拍背的往回家的方向赶。

远远的,还能传来几声老妈们的咆哮声:“问那么多,是饭吃饱了吗?吃饱了就给我去擦窗户,一天到晚尽知道瞎晃悠!一点也不心疼老娘!”

这场闹剧的最后,也不知道苏桂英那清奇的脑回路是怎么想的。

得出了“罗群群敢欺上门来撕她面皮,只因她儿子太年少,顶不起门户”的结论。

三天后,在她的闺蜜,我大伯母的合计下,将她才十九岁的三女儿,定亲给了我三十岁的三伯父。

就是这般戏剧与草率。

而两当事人,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就这般稀里糊涂的将就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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