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刁伯道平生不喜夫子孟子老子,就爱金子女子骰子这三样大俗物!”
“诸位与我相交甚久,都知道我这大肚子里除了几卷书,就剩下一堆阿堵物叮当乱响!”
说完刁逵还拍拍滚圆的大肚子,费力晃了晃,果然叮叮当当的。
当然不是这腌臜胖子肚子里真的有金银珠宝。
无非是他身上的玉佩宝石等饰品相撞发声罢了。
宾客们哄堂大笑,王敦从进门就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这会还是泰然处之。
而那个瘦竹竿脸色愈发的难堪了,愤愤然拂开刁逵拽着他袖子的手。
“呦,你们看!你们看!我一说肚子里阿堵物多,君夫兄嫌弃我了!”
“看看,还是处仲兄爱我,不嫌弃我!”刁逵假模假式地给王敦作揖,宾客们又是一阵嬉笑。
王敦拍掌大笑,笑声若豺。
李德缘在七彩楼没有仔细端详王敦,这一听到刺耳的笑声,再一看王敦的双目,登时明白“蜂目豺声”的意思了。
刁逵在那插科打诨的,还真有“刚子”的几分意思。
气氛铺垫的差不多了,刁逵宣布今日的“晒宝”其实是“赛宝”!
他听说王恺大人最近得了几件宝,就让王恺把宝贝带来,大家一起鉴赏下。
李德缘心想,哈哈哈,重生过来能亲眼目睹“石王斗富”也算不虚此行啊。
那瘦麻杆字君夫,可不就是王恺吗!
此时王恺一脸鄙夷地看着刁逵,挥了挥手,二进门外,八个青衣小厮抬着一具锦床进来了。
锦床上用贡缎蒙着,虽有突兀却看不出是什么物件。
王恺背着手一脸倨傲的站在那,不愧是衍武帝的小舅子,太子的舅舅,王氏一门的重量级选手。
“轻点!轻点!”王恺指挥着小厮们把锦床放到长条案上。
李德缘脑海浮现出了《上下五千年》里的石王斗富片段来。
“这贡缎下莫不是珊瑚?”李德缘的声音不大,却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刁逵目光搜索了下,落到李德缘这,拱了拱手。
王敦也看到李德缘了,丢下赛宝的两人,大踏步地走了过来,一点不见外地拍了拍李德缘的臂膀。
“你这小子怎地坐的这样远?某家来时都未看到你,来来来,那夜没喝尽兴,今夜必须不醉不归!”
王敦这么一搅和,本来庭院里的众人注意力都在那锦床上,几百双目光刷的投了过来。
王谧、庾信、张玢等在七彩楼参与“可虚可实”清谈的,纷纷举手示意。
李德缘也一一回礼,那王恺没见过李德缘,七彩楼那天他还未回京。
只是远远瞥了眼这边,依旧板个脸。
倒是刁逵今晚没喝多,脸上带着笑远远地冲李德缘拱拱手,他今晚专注在斗宝上。
庭院里一多半人都参加过七彩楼的宴会,过了两天,关于李德缘的背景也都传个七七八八了。
王谢崔三家都李德缘礼遇有加,尤其是王敦,平时眼里放不下几个人的,竟然抛下此间主人和大把宾客,径直过来和李德缘坐在一起,不少人啧啧称奇。
“灭灯!”王恺底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几百小厮奴仆就跟事先演练好了一样,几乎是同时操作。
整个庭院,包括一进院和别院的灯火,瞬间熄灭了。
月儿还没上柳梢头,天色昏暗,只有玉山散发着微微毫光。
“看这两个腌臜货斗富有甚意思,大郎,快,给某家讲讲你是怎么练兵的?那龙翔军又是怎么一回事?”
王敦和他族兄王导不同,王导专力扶持太子,凡是太尉王泽和稀泥的事,大都由王导具体去办。
而王敦不喜欢京城里的勾心斗角和糜废,对带兵打仗感兴趣。
这也是王家把他外派到淮扬当刺史的原因,培养王家在军中的势力。
“阿舅,咱不好搅了主人的兴致,且看是什么宝贝,咱爷俩有的是时间聊。”
李德缘笑嘻嘻地接着说“阿舅,咱俩打赌吧,赌一赌贡缎下是不是珊瑚?”
“哈哈哈,你说是就是!某家喝酒!”
王敦从玉渠里舀起一觞酒,一饮而尽。
此时庭院上空悄无声息地慢慢落下几个黑乎乎的大家伙,一个角一个。
停在离地大约一丈多高不动了。
刁逵抬起手挥了挥,突然四道灯光打在锦床上。
嚯!李德缘也不禁和众人一起惊呼了一声。
古人就有射灯了!这是四盏巨型的长信宫灯,不知用什么固定在空中,光柱正投射在锦床上。
李德缘心说这帮人还真会玩!用长信宫灯当射灯玩!这么大的宫灯要是带回后世一个,不得引起世界轰动啊。
王恺此时脸上是迷之自信的微笑。
众目睽睽之下,缓步走到锦床前,四道光柱打在他身上。
用手拉起贡缎一角,猛地一掀!随即两只手快速地掀卷。
众人的眼睛一刹那都被晃花了!只觉得满眼都是炫彩夺目,视线里尽是光怪陆离的幻影!
待众人慢慢稳住了心神,拢住眼神,仔细观瞧,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好一株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珊瑚!
不对!不算是一株!
确切说是三株同体!
中间最高大约三尺,通体赤红!枝杈舒展,若大树参天,灯光下枝干还隐隐透出碧色。
左边是粉红色的,远望若山间灌木,下部独枝,冠部收拢若羽扇。
右边那株暗红色若风中杨柳,看似纤细无力,实则不蔓不枝。
最奇的是这株越看越像个弱不禁风的美人!
很多人看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珊瑚倒不稀罕,谁家里都有小株的或是珊瑚珠,但这么大的,又是三株同体的的确罕见!
众人不自觉的双脚就向珊瑚迈步了,一个个地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围着珊瑚转着看。
王敦只瞥了一眼就不看了,也不对李德缘劝酒,自顾自地舀酒喝。
李德缘笑着对王敦说“阿舅输了一局,咱们再打个赌,这珊瑚马上就要被毁掉了!”
王敦还没喝多呢,抬起头看看李德缘,看看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那边,摇摇头说“那宝物得来不易,哪能轻易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