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喧嚣了半宿,到快天亮时才消停了,越丰县里的百姓们可是提心吊胆的一夜没睡。
天亮时城周围起了大雾,城外静悄悄的,城里人也不敢出去看。直到日上三竿雾气散了少许,城里人才敢上了城墙探看。
城外虞国军队扎营的地方影影绰绰地只有一些篱笆木桩啥的,看不到人。
靠近城门的地方却很显眼地多了个东西。
说是东西不准确,确切的说像个塔,底下粗上头细的塔。
县丞趴在墙垛子那看了半天,因为还有雾气,他也看不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派了两个衙役出城去查看,片刻工夫,那两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
脸色都是煞白的,说话也结结巴巴地。
“人……头,都是……人头”那回话的衙役坐在地上,手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人头?”县丞不相信听到的这个词,回想起昨天和他聊天的那位温文尔雅的虞国主帅。
怎么也无法和“人头”联系在一起,县丞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打起精神,出去看看。
衙役没看错,的确是人头!一颗挨一颗地垒了足足四丈多高,最上面的几颗还保留着帽盔,俨然是领军的偏将郎官。
这都是松竹坳一战中被兴汉军斩杀的百越国山贼的首级。
五辆牛车拉过来,夜里李德缘让军士们垒成了京观。
还在旁边竖起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兴汉军斩百越山贼,堆京观警示之!”
县丞脚软地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好不容易衙役们拉扯他起来,一股子恶臭顺风飘来,哇哇哇地,众人都吐了。
逃回县城,派出去郡城报告的人,县丞下令紧闭大门,不等到郡城来人,他是再也不出家门了。
兴汉军晨起拔营,不紧不慢地行军,不到午时就过了界河。
回到明溪县大营时,李德缘竟然看到了一个人。
萧指挥使回来了,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一个胖乎乎地挺富态的中年男子立在萧指挥使旁边给李德缘作揖。
李德缘先没和萧指挥使交谈,示意十九郎把这两个人带到他的军帐去。
他先问了大营的情况,留守的郎将报告说俘虏们很安静,没人闹事,可是有几个伤重的昨天夜里死了。
吩咐把死了的俘虏也好好安葬了,正要回军帐去,那位明溪县的县令又带着人来了。
“谢县令,辛苦了啊!”李德缘笑眯眯地望着胖乎乎地县太爷。
“不辛苦!不辛苦!王爷才辛苦,又去百越发了个大胜仗吧!”谢县令一脸谄媚地说。
“没有打仗,去给百越送了一座人头京观,一千多颗脑袋垒起来还挺费时的。
谢县令嘴角抽了抽,心说,这个被废黜十年的王爷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杀起人可是不眨眼啊。
这人头堆到越丰县城门口,那是妥妥的威慑啊。
他倒是风光了,这帮子军汉一走,他这两国交界的县就算永无宁日了!
马上就要调任了,怎么摊上这么个活阎王啊!
谢县令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的,李德缘假装没看到,冷不丁又来了句:“那越丰县县令也姓谢,和你是本家吧?越丰县首富家也姓谢,我把他家搬空了。”
县令还没反应过来呢,低着头突然回过味来,汗珠子刷地一下冒了出来。
“不是本家,不是本家,我家是南阳谢氏,那越丰县令是九江谢氏。”
明溪县令也是老油条了,他听得出来王爷这话里的冷意。
分属两国,又是两个谢姓县令的治所,出了山贼入境劫掠攻城之事,想摘干净可难。
明溪县令扑通就跪下来,一个劲地叩头,嘴里念叨“王爷明察!小的绝无通敌之举!”
李德缘笑了笑,伸手把县令拉起来,轻描淡写地说:“你守城有功,我已经上报了。”
县令大大滴瞪着眼睛,还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汗水顺着脖颈子一个劲地流。
李德缘也没打算多敲打这个县令,吩咐他大军还要驻扎一些时日,要等百越国来人谈判。
大军粮草啥的,明溪县该出多少出多少,不用超额准备,平时军民买卖,自由交易。
当着县令的面把管营校尉和行军司马喊过来,李德缘下了三道命令。
第一兴汉军所有将校士卒,没有军令不得离开大营,如有发现私自离开大营者,军法从事!
第二兴汉军如需采买生活物品,一律按价给付,如有强买强卖和不给钱的,军法从事!
第三拨二百士兵挑五百百越俘虏,把明溪河上断了的大桥修好。
这三道军令一下,明溪县令悬着的心算是安稳些了。
下完军令,吩咐十九郎送客,李德缘快步走进了自己的军账。
萧指挥使还是面无表情地端坐在那里,看见李德缘进来,欠了下身算是打了招呼。
那位商贾模样的中年人起身给李德缘作揖,李德缘笑着说:“不必拘束,老萧是自己人!”
“是吧!老萧!你这些日子去哪了!看我咋样,杀的山贼屁滚尿流的!”李德缘拍了拍萧指挥使的肩头。
萧指挥使的鼻翼抽动了几下,咽了口吐沫说:“王爷威武!”
“这位是孙家主,百越国最大行商,自己人,王爷要问百越事,尽管问他。”
说完,萧指挥使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视。
瞅着一脸肥肉的孙家主,李德缘猜这绝对是他那便宜皇帝老爹布下的棋子。
看来皇帝老爹把萧指挥使弄到自己身边来,这是把一张布控多年的大网送给了自己啊。
别浪费时间了,李德缘问,孙家主回答,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就过去了,夜色将至。
李德缘让萧指挥使带孙家主下去休息,他得好好消化下两个时辰得来的讯息。
界河那边派出马步军三百,嘱咐他们,如果百越国大举来犯,不可浪战,速回大营。
十几路的斥候也派了出去,匆匆写就两份表章,一份是按部就班递交郡守再呈递京城的,一份是密报直送皇帝老爹的。
李德缘的军账可是一夜没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