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薰细草,江色映疏帘。
温然被翠屏推着走在皇城内,看着那霞光,神情十分放松。
她上辈子在皇宫,根本就没留意过这落日余晖。
今日看着,美得让人心醉。
一出皇城大门就碰到了大理寺的衙役。
“温医官,潘寺卿想请您过去治个病人。”
“什么病人?”
衙役为难道:“大人没说,只是说很重要证人,希望温医官能出手帮忙。”
看来是难治的病。
温然点点头,“好,我坐我家的马车,你骑马先走吧。”
这样马车能跟着去跟着回温宅。
衙役翻身上马就先走了。
还没上马车,阿义就说道:“姑娘,蓝公子说,刘大姑娘回来了。”
“好,知道了。”
原来那个需要治病的证人是刘婧。
刘婧居然没死。
谁救了她?
一个疯子,怎么可能到得了京都,还进了大理寺。
是左鸿的人。
原来左鸿并没有因为丁项死了就放松警惕。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们可以渐渐从这件事里面抽身了。
原本她还在想要怎么样让魏天禹怀疑不到她,怀疑不到蓝戈。
有左家的人,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到了大理寺,温然果然见到了刘婧。
她换了一身细麻衣裳,头发随意地绑了起来。
她缩在床尾,嘴里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什么。
潘冰说道:“温医官,请尽力施救,她是一件案子中的重要证人。”
温然颔首,“是,大人放心,我会尽力救她的。大人先出去吧,病人情绪不稳定,需要安静的环境,我要先看看她病什么程度了,才能知道怎么治。”
潘冰带人出去了。
刘婧还是一动不动。
神情木然。
翠屏退着温然到床前。
刘婧忽然猛地扑过来。
好在翠屏反应快,迅速把轮椅往后拉,刘婧扑了个空,还摔倒地上。
“姑娘,她的疯病是不是严重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刘婧忽然笑起来。
温然也笑了,“我看不一定。”
刘婧还在笑个不停。
“或许她亲眼看到手足姐妹被杀,反而受到刺激,不疯了。”
“有这种可能吗?婢子以为会疯得更厉害呢。”
“你把她扶起来,按住她。”忽然看到床上有披帛,“或者用披帛把她绑在床柱上。”
“是。”
翠屏走向刘婧,刘婧忽然发疯,站起来在房间里乱跑。
翠屏越追,她跑得越快。
温然起身,拦住刘婧。
刘婧想挣扎,温然狠狠钳制刘婧的双手。
“拿披帛来绑住。”
翠屏动作麻利,把刘婧双手捆了起来。
刘婧被绑在床柱上后,也不跑了。
温然坐在轮椅上,问道:“你可还记得你叫什么?家住哪里,家中父兄姐妹,还有几人?”
刘婧反正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就是不回答温然的话。
温然告诉她,刘知进死了,死状如何,刘婧还是那样,不为所动。
温然耐着性子说道:“那你可还记得老鼠?”
或许是‘老鼠’两个字刺激了刘婧,她疯狂叫起来。
声音刺耳。
翠屏下意识捂着耳朵。
温然静静地看着刘婧。
她眼里虽然有痛苦之色,但没有之前那样痛苦的。
现在是压抑的痛苦。
还有悲痛。
被老鼠咬,会悲痛吗?
不会。
亲人皆死,才会。
“刘婧,你到底想不想为你家人报仇。”
刘婧依然尖叫。
“如果你想,你好好回忆回忆,你父亲有没有给你说账册在哪里,除了账册,还有什么其他证据可以证明你父亲和吕亚奎、齐威来往。”
温然坚信,以魏天禹的心思,是不可能和刘知进来往,就是刘知进送孝敬,也是送齐威。
这样就算是刘知进出了事,也不会扯出他来。
“你父亲,还有三个姨娘没死,其中一个有身孕了。”
刘婧的声音不再那么刺耳。
“我可以为你跑一趟,看看她肚子里面的,是男胎还是女胎,你总不想你爹后继无人吧。”
刘婧的嗓子因为刚才嘶吼,有些沙哑。
她啊啊地喊着,但明显能感受她平静了下来。
温然继续说道:“你父亲这辈子做了不少错事,杀了不少人,他该死!”
刘婧目眦欲裂地看着温然。
温然笑了笑,“你锦衣玉食,你可知道刘文英的女儿过的是什么日子,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欺负。你知道有多少牧农被欺负,你知道多少马商被你父亲打压,最后还不得不把手里的铺子抵押给你刘家?刘婧,你骄纵跋扈,都是刘知进给你的底气。可现在你已经没有底气了,你还要继续蠢下去吗?”
“或者说,你宁愿这样疯疯癫癫的活下去。活在你父兄弟妹用血肉铸成的围墙内。可吕亚奎,不是个心软的,别说你是假疯,就算是你假死,吕亚奎也能把你挖出来,杀了。”
刘婧身子忍不住抖了抖,猩红的双眼里全是恨。
就说嘛,一个横行霸道娇娇姑娘,也不是完全的狼心狗肺,何况,刘知进真的是把刘婧捧在手上呵护着。
“你想让我怎么做,我怎么做才可以报仇?”
温然让翠屏解了刘婧手上绑着的披帛。
“你好好想想你父亲有没有留下吕亚奎和齐威受贿的证据,如果有贪墨军饷的证据就更好了。”
刘婧轻轻摇头,她想不到。
她以前就会吃喝玩乐,哪里会知道父亲和他们的来往。
而且父亲也是不让他们知道的。
二弟知道。
可是二弟已经死了。
两行清泪从刘婧眼里流出。
“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要杀我的父亲,我父亲这么多年忠心耿耿……”
“呵,”温然轻笑出声,“你父亲敢在京都府尹威胁府尹大人,他在忠心,早就打折扣了!他仗着他是大陈第一马商,仗着手里有账本,就想把吕亚奎杀了。
你说吕亚奎能答应吗?刘大姑娘,商场可不比官场,商人那一套利益至上在官场是行不通,因为他只要是个官,他永远都有进银子的办法。是你父亲自大了,忘记自己是怎么坐到第一马商这个位置的了,所以齐威才要杀他。”
刘婧木然。
这么复杂的事,她不懂。
“翠屏,推我出去吧,刘大姑娘,你找到证据就直接给潘大人,他是大理寺卿,是皇上的人,是可以信赖的。”
“那姨娘那里?”刘婧大喊道。
“我会去看的,看了再告诉你。”
“你能保住姨娘的性命吗,让她活着,让孩子活着。不管是男是女,活着长大就行。”刘婧哽咽道。
她会死,她知道的。
可是爹还是要一个后人的。
即使是个姑娘,那也是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