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走进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身上的麻黄粗布洗得发旧,可他脸上却看不到一般百姓的拘谨和怯然,倒是大方自信。
“想必是蓝公子的好友江前辈吧,多谢前辈,很解气。”
温然想起蓝戈说的话,猜测此人就是他口中那个没正形的朋友。
“是。我是他的……朋友。”江林说道,“这几日我就跟着两位温姑娘了。我随意,你们也别管我。”
温然和温瑶都笑了笑,这位江前辈倒是真的不拘一格。
“江前辈用饭了吗?要不要一起用点?”温然问道。
“好啊,我可不客气。”江林原本也是饿了。
*
康寿堂里牛泉正在为孙淼看伤。
头上的伤倒是不严重,就是腰伤有些重。
牛泉道:“每日贴一剂这个膏药,再喝两副药慢慢就养好了。”
孙淼气得想骂人。
哪个大官在大街上摔成这样引路人哄笑啊?
今儿这个脸是真丢大了。
“出去吧。”孙淼淡淡道。
牛泉知道他有事和钱五说,便麻利收拾了东西出去了。
“周固那日解的当真是五步蛇蛇毒?”孙淼问道。
“大人,您都问三遍了,是五步蛇蛇毒,说来还是因为他和郡主一同回京的时候,半途听说有人解了蛇毒这才的在临州耽搁这么久。没想到回京已经大有所成了。”钱五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周固能解五步蛇,那就意味着什么蛇毒都能解。
现在这天气,农夫猎人被咬的不少,正好可以以此来让那些平民来康寿堂看诊。
孙淼哼笑一声,“你可知,在临州解了五步蛇蛇毒的人是谁?”
钱五眼皮一跳,“谁?”
“温然。”
钱五蹙眉,“她能治,别人也能治。”
孙淼点头,“五步蛇蛇毒有多厉害,你也懂医,你应该知道。所以我才对周固解毒的事,再三谨慎,莫成了别人的把柄。我之前叫你安排的事情,怎么样了?”
“安排好了,无色无味,银针也试不出来,连用数日必定七窍流血而亡。”
“选好人了吗?”
“当然。”
钱五办事一向周全,孙淼也就放心离开了。
过不了多久,济世堂就要消失了,他心中烦闷之气才消散些。
可一坐下腰上就隐隐作痛,他拧紧了眉,怒问道:“还没查出来是谁把轿底损坏的吗?”
“大人,我们搜查了个仔细。”衙门的护卫讨饶道,“没有陌生人来过衙门,就连野猫都没发现一只。”
“听你这么说,我这是意外?我孙家的软轿就是这么低劣不经用?”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孙淼心烦道:“继续查!我就不信没人动过手脚,所有公职人员、下人都统统查一遍!”
肯定是温然收买了某个人,这才让他出尽洋相。
“是!”
好容易到了下值,孙淼被扶着出去。
这回是马车。
护卫把马匹、车厢都检查了一遍,再三确认没问题后,孙淼才上车。
回孙家,必得过闹市。
车厢外传出各种吆喝声,说话声。
热闹地让孙淼有些紧张。
马应该正常吧?
他撩开帘子,“看好马,一旦不对劲就立马停下。”
“是。”车夫应道。
孙淼还未放下帘子,那马儿忽然扬脖嘶叫。
咴——
那是极为痛苦的叫声。
路人纷纷退让到一边。
“大人,赶紧下马!”车夫喊了一声。
可马儿已经快速奔跑起来。
以一种孙淼从没坐过的车速,往西而去。
孙淼顾不得什么官威,大喊大叫起来,可后面护卫是走路的,根本追不上。
“大人,跳车吧!”
孙淼扶了扶疼痛的腰,咬了咬牙,还是跳下车去。
护卫跑着跟了过来,“大人,可有受伤?”
孙淼滚落在地,灰头土脸,腰伤害加重了,他怒道:“你说呢!”
“快,跟着马车,莫让那畜生横冲直撞。”他叫护卫去追马,自己再次被扶着去了康寿堂。
牛泉什么都不敢问,只是治伤。
“晚上把丁项请到家里去。”孙淼对自己家里的仆人说道。
“是,老爷。”
钱五想问,但他面上还是忍住了。
这不是光彩事儿,大人气急败坏地来,想来是吃了大亏。
回到孙家,孙家大娘子哎哟了半天,叫人把饭菜热了一遍再端上来。
她看着孙淼黑到底的脸色,也不敢问。
孙家大郎却没那个觉悟,“爹,您怎么摔的?是不是有人跟您作对啊,我下值回来听说,您在街上摔了两次。”
孙淼脸色极冷,“食不言寝不语!”
孙家大郎这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孙淼因为摔了两次,也没什么胃口,很快就去了书房。
丁项来得快。
他现在虽然是刑部侍郎,但办案能力首屈一指。
没升任,只是资历问题。
两人说了一通,丁项大概明白了来此的目的。
“大人,那马儿可带回来了?”丁项问道。
“那畜生是打晕了带回来的,在马厩,我身上有伤就不便带你去了,我让管家带你去。”孙淼道。
丁项到了孙家马厩,独立的一间马房里卧倒着一匹马。
“这马用迷药了吗?”丁项问道。
“是,老爷怕它再发疯。”马夫回道。
“它是突然发疯的,还是有前兆的,比如嘶叫、甩尾、踢蹄?”
“没有,走之前也检查了两遍,温顺得很,是忽然大叫了一声才狂奔起来。这马儿平时也听话,从没这样过。”
马夫日常喂马洗马很清楚孙家马匹马的秉性,“不然也不会让它日日套车送我们老爷,更不会给它一件单独的马房。”
丁项点点头,叫马夫开了门,进去探查了一番。
他双手在马上摸过,忽然停在臀部,马儿抽搐一下。
“再来一盏灯!”
很快有下人去拿灯过来。
丁项的手指转了两圈,摸到皮肉下有坚硬的东西。
“有针!拿个镊子来,取针,不然这马明日还得发疯。”
马夫很快去拿了镊子来。
针取了出来。
丁项举着镊子,在灯下看那针。
居然是一根绣花针。
脑中忽然想起曾经在邓阔身上看到那个针眼。
但邓阔身上的针被取出了,他无法参照。
沉吟一会儿,他拿着针去了孙淼的书房。
嘴角带着细微的笑,真是有趣。
他好久没有碰到这么有意思的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