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济世堂的大门就开了。
一些病人立马挤进去,找到自己熟悉的医师看诊。
太阳东升,济世堂外面大榕树下,里外坐了两圈人。
这条街成了明德坊最热闹的地方。
与街上那些茶肆不一样,这里都是妇人,说的也不是‘国家大事’,而是家长里短。
妇人们七嘴八舌,就连哪家夜里多两句咳嗽声都说得挤眉弄眼,更别说哪家议个婚生个娃这样的大事。
“这不是赖医令么?”
原本大家是不认识他的,可他来过济世堂几次,大家也就知道原来医官署的医令长这模样。
“赖医令又来请教温医师啦?”有妇人高声问道。
赖春雨笑笑,“是。”
他看了看又说道:“这位娘子,睡不着喝点蜂蜜水。”
“哎哟,那多谢医令大人了。”
看着赖春雨进去了,妇人笑道:“瞧,在这儿说话还能免费让医令大人看病呢。也就是济世堂这地儿,别家医馆可没这种好事。”
赖春雨跟着伙计去了后堂,温然正在写东西。
“师父,您在写什么,不会是在编写医书吧?”他笑道。
“有这个打算,不过还没写。”
等温然放下笔,道:“潘家老太太的眼疾,与圆翳内障有何不同?”
昨日听潘泽的描述,潘家老太太是圆翳内障。
可若是圆翳内障,赖春雨早就能治好了。
所以,里面必定有特殊的地方。
赖春雨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回忆道:“窦老太太的眼球发硬,上眼皮里长了黄硬之物,我想是圆翳内障和青盲综合症状,我为窦老太太施过针灸,可窦老夫人觉得疼痛难忍,甚至后腰也开始疼。”
赖春雨面露惭愧,“徒儿觉得窦老太太的眼疾是肝脏损坏引起的,可我把脉未发现窦老太太的肝脏有何不妥。内外药方都开过,就是不见效。”
“所以你说治不了了?”
赖春雨一愣,挑挑眉,“难道还有得治?”
温然没回答,“看过才知道。你有时间带我去潘府看看。”
赖春雨笑道:“好,只要师父您有时间,咱们就去。”
“不看潘大人的时间?”
“潘家大娘子在家,她就能带咱们去后院看诊。”
温然点点头,她还是想在潘冰在家的时候去。
她治好老太太,然后潘冰查明温塘罪证让温塘获罪,对潘冰来说,家事差事都办妥,一举两得。
“师父,那等你有时间再来叫我,我就先告退了。”赖春雨看快午时了,他不好赖在这里吃饭。
温然看了看高悬的太阳,“不急。”
国子监快放学了吧。
之前来的那个潘泽,今日或许还回来。
“用过饭再走吧。”
“诶!”赖春雨高兴道。
他还没被温然留下用饭过呢。
“姑娘,这位潘公子说过来拿药方。还有蓝公子也来复诊。”阿蒙带着两位少年进来,在门口说道。
这两人一起来的?
温然看着潘泽,问道:“公子为何来拿药方,我昨日说过,要看过您祖母病情才知道如何诊治。”
潘泽对上那清澈的眸子,柔声道:“是令弟说的。”
“是温昊。”蓝戈开口道。
他怎么认识温昊?
温然按下心中疑问,指着赖春雨说道:“我今日请医令来,就是为了了解你祖母的病情,公子请回吧,赖医令会带我去你府上为窦老太太看诊,公子不必担心。”
潘泽点点头,察觉温然态度冷淡便告辞走了。
温然把刚才写好的药方递给云霜,看着蓝戈道:“这是新药方,你先拿回去吃着,三日一副,一个月之后再看。”
“多谢。”
赖春雨‘咦’了一声,说道:“这位公子看起来身强力健,不像有病。”
中毒,自然不是病。
血荆草这种毒太过罕见,一说,赖春雨必定会对蓝戈身份有所怀疑。
温然便说道:“病人隐私,少问。”
“是……师父。”赖春雨无奈道。
他还是细细打量蓝戈面色,身躯,除了眼下有些发青,没看出哪里有病。
还有就是,这人怎么不走?
“怎么,你还等着留你吃饭?”赖春雨不客气道。
他那臭脾气,只有在温然面前有所收敛,其他时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小老头。
蓝戈一撩衣摆坐得端正,真就是一副等吃饭的模样。
嘶——
赖春雨看了看这少年,长得英气俊朗,可身上穿得一般,这人不会妄想他师父吧?
“人模狗样的,居然想吃软饭。”他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
知道济世堂日渐火热,师父医术精湛,就想凭这副样貌博得师父芳心,然后当上老板郎?
呵。
“读书人的骨气没了?”
蓝戈不和他计较,但又不想让温然误会引以为真。
他朗声说道:“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学生志在玉殿金榜。”
“哎呀,哪个读书人不是这样说。”小老头悠悠说了两句,转身去书架拿了一本书来看,一副不想蓝戈说话的姿态。
废话么。
和读书人吵架,他指定吵不过。
不过他必须给师父提个醒。
“师父,这济世堂,你可得看好了!不少人觊觎呢。”
温然点点头,“我知道。”
潘冰那样人,怎么可能突然想要济世堂,还不是那个孙淼。
昨天秦氏温塘让她用济世堂来抵银子,她就明白了,他们重点是想要济世堂。
赖春雨挑眉看向蓝戈,蓝戈不为所动。
厨娘做好饭,温瑶也回到后堂一起用饭。
用过饭后,赖春雨看到蓝戈不走,他也安安稳稳坐在那。
好在温瑶待客周到,屋内还算和谐。
未时,蓝戈要去国子监,正要告辞,外面一阵急乱的脚步声让他把话咽了回去。
“掌柜的,温医师,外面居然有人说传出您和刚才那位潘公子的闲话。”
阿蒙道:“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说潘公子进后堂,就是为了和您相见。”
阿川接道:“说您和那潘公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知礼义廉耻,不守女规女戒……越传越难听。”
温瑶气得想骂人。
蓝戈眉头紧皱,这谣言不免传得太快了些。
他看到温昊接近潘泽的时候就有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