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随着火铳手的操练,一时之间,整个校场上都是噼里拍啦的爆豆子声响,淡蓝色的烟雾更是如同一条长带一般萦绕在校场的一侧,久久不散。
等到数千名火铳手,整整十五列都齐射数轮完毕之后,已过了数刻钟。
“咚——”
一声如同蒙雷一般的鼓声突兀地响起,响彻在每个人的心中。
紧接着,“咚咚——咚——”
鼓声连片响起,将校场内的一切声响都压下,只剩下了那滚雷般的鼓声。
校场内所有士卒都当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闻鼓而止。
而这些鼓声都来自于校场边上的一座高台。
那是点将台,但受制于条件,也只是粗糙木条搭建起来的一个高台。
在这高台之上,高招旗随风拉扯出呼呼声响。
一排牛皮大鼓排列在其后面。
而在此刻高台之上,除了敲鼓的力士外,更有几位将领站在台上。
这些将领们不是别人,正是戚继光亲自所挑选出来的三位试千总。
试千总朱文达!试千总陈大成!试千总陈子銮!
这三人每一个都在原本的历史当中占据一席之地,而如今在这个崭新的舞台之上,相信他们能焕发出远比原本历史更加辉煌的一面。
他们三人都穿着特制的鳞甲,为了更好的适应南方潮湿闷热的天气,铁甲必然是不合适的。
就连戚继光身上那套盔甲也因为难耐南方盛夏的酷热而暂时搁置一旁。
这些试千总们身上穿着的盔甲都是用穿山甲的鳞片制成的。
先是用临清首帕作为内衬。
这首帕其实就是北方人常用的裹头巾,南方用这个当作甲胄的内衬。
而后再在这内衬之上相互叠加上数千片穿山甲背脊上甲,每片钻眼二个,叠如鱼鳞,并且锉打去边以便弯曲自如。
这玩意的防护能力极佳,远比那些南方水兵用老葫芦皮做的甲胄要坚固得多,但是这造价也是飙升,因此也只有千总以上的将领才能配置。
“叭——”
突然间,急促而尖锐的小号声响起,一度压制住了那连绵在空中的鼓声,这是大将到来的信号。
只是瞬间,那三位试千总下意识地绷直了身子,就连呼吸也下意识变得急促了起来。
无他,戚继光治下的新军,军纪极为严格,而且这军纪不单单作用在普通士卒身上,更是作用在各级军官身上。
戚继光身为参将,但是手中握着太子亲赐的令牌,在招兵的时候,就连严州府的卫所千户都被他亲自砍了祭旗。
就在三位试千总收敛心神之时,一队亲兵簇拥着一方大旗,以及一位青年将领走了过来。
是戚继光,这位新军的实际掌控者,此刻正迈着四方步,一步一步朝着高台方向走来,只是他的脸色显得有些沉重,一张脸紧绷着,稍显严肃,手中更是静静握着一张丝帛。
“将军!!”
就在戚继光迈上高台之际,一声齐喝声响起,三位试千总双手抱拳,将自己的腰弯的最低。
“嗯——”
戚继光淡淡哼了一声,算是回应,而后一双虎目一扫,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最中间的一位将领身上。
“陈子銮,本将刚刚看过了,你这火铳手操练的还算不错。”
“谢将军!”
陈子銮开口了,这是个长着四方脸的红脸汉子,那粗糙的皮肤遮掩不了他眼中的光芒,“将军,火铳手三轮齐射已毕…末将正…”
他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戚继光直接一个挥手止住了,“直接开始下一步吧,不要因为本将到来而停止。”
“诺——”
陈子銮也是个干脆的汉子,得了戚继光的应许,当即也不矫情,直接一声高喝,“将军有令:火铳手——刺刀操练。”
“咚咚——咚”,又是鼓声响起,随后便是号炮的声响在半空中怒吼。
而等到这号炮声一停下,
台下的令旗兵便开始挥舞着手中的旗帜。
这些令旗兵早已等候多时了,原本一直要站的跟个木偶一般,好不难受,现在好容易能活动下筋骨了,一个个挥舞的很是卖力。
旗帜挥舞之下,被校场上的火铳手们所关注到,毕竟在战场之上,哪怕是号炮的声响也不一定能被所有人感知到,唯独旗帜,那高高扬起的旗帜才是最为鲜明的。
通信的有效性一直制约着军队的作战形式,这也是为什么古代军队很少夜战,也很难进行大规模的穿插作战的原因之一。
“领钧令!!”
低沉而有力的低喝声从那些火铳手的口中蹦出,在天际之间来回翻滚着,最终传入高台之上,惊动起旗帜飘扬。
而后这些火铳手开始调整队列。
“踏踏踏——”
脚步声阵阵,那踏在黄土之上,激起阵阵灰尘,整个队列也由聚拢到分散,整齐的队列开始慢慢拉开距离。
变换的不单单只有队列,还有他们手中的武器,他们一个个将手中火铳竖直,此刻那被固定住的套筒刺刀正直直刺向天空,一百把,五百把,上千把,这些刺刀的光芒汇成一片,闪动着极为耀眼的白光,就好似大地之上突然出现了一片镜子一般。
“刺——”
随着带队的哨官们将手中令旗挥下,一声声大喝猛然从军阵当中爆出,火铳被直挺挺地刺出,那闪着白光的刺刀距离前面的火铳手仅仅一拳之隔。
这样的距离,不单单是考验这些火铳手们刺刀的力道,根本为了锻炼他们的相互信任度。
军阵当中最忌讳单打独斗,这是没有用的,唯有精诚合作才是王道。
“抽——”
伴着又是一阵大喝声响起,上千杆火铳被重新收回。
“刺!!”
火铳以及那刺刀再次刺出,如此一直反复着,这些火铳手对着空气宣泄着那看起来无限的精力。
戚继光此刻站在高台之上,抿着嘴看着台下的一切,脑海中却是回想起刚刚收到的信。
信是太子亲自写的,加急送过来的。
“呼——太子如履薄冰啊——”
一声感叹从戚继光心中冒出,但是在即将到达嘴边的时候又重新咽了下去。
思绪拉回的戚继光再次看向了校场内,沉默片刻之后,淡淡开口道,“骑兵…该出了。”
“明白!!将军。”
戚继光的话音刚落,又一位试千总跨步站了出来,直接一个抱拳粗声粗气的应下了。
此人正是朱文达。
这朱文达是个文弱书生的样子,长相甚至可以用清秀来形容了,但是这嗓子却是像是被人拿刀割过了一般,很是粗狂。
只见其右手按着腰间的钢刀,挺着身子,直接一声爆喝,“将军有令——骑兵出。”
这声宛如惊雷一般直接在校场内炸开,而后那一排站在校场边缘处,手臂上绑着红布巾的士卒们,叉着腰也高声喝道,“骑兵出——”
与此同时,校场角落处的岗楼处也扬起了旗帜,而这岗楼上的旗帜一扬起来,远处便有大量的灰尘扬起。
伴着这灰尘一块的是那此起彼伏的马嘶声,以及那略显沉重的踩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