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主！快看，那官军有动作了！”
朱纨这支船队的举动自然也引起了对面的关注。
王直的船队离得最远，看得也最不清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距离的拉近，王直等人自然也能看清那官军船队的分兵。
“居然分兵了，这官军是怎么回事，那船就这么几艘，怎么还分吗？而且怎么去攻打那些佛郎机人啊。”
毛海峰的大嗓门在王直耳边响起，看似在自言自语，但是其实是说给王直这个船主听的。
王直看了眼毛海峰，又望向了远处的海面。
“这是理所应当的。”
王直开口解释道，言语中透着股自信，“你自己想想看，你若是那朱纨，面对三方势力会选择先攻击谁？？”
“我已经把主力战船隐藏在中央，那官军想要过来，必须击破我外围的船只，必然会陷入苦战。”
“而中间的乌合之众，对于那朱纨来说，就是泥潭，一头扎进去之后，很容易被我和那些葡萄牙人抄了后路。”
“明白了！船主…”
毛海峰直接一拍脑门，高喊道，“也就那些个佛郎机人，那些个鸟人会将主力的战船全部摆在最前面，若是一战能攻下，那么那帮子官军的胜算就大了。”
“没错——”
王直赞许地点了点头，而后刚想要再说什么，却又听到毛海峰的话响起。
“船主，那咱们呢，冲上去呀。”
听到毛海峰将自己的话打断之后，王直的内心涌现出一丝不快，在这刀口上舔血的海上，最要紧的就是威严，这毛海峰啊，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好，有时候啊，认不清自己的位子。
想到这的王直眉头微蹙，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但是他没有发作，只是摆了摆手，“诶，急什么。”
毛海峰是个粗豪汉子，虽说粗中有细，但是遇到战事了，还是容易激动，“船主，这都快打上了啊，咱心里面痒痒啊。”
王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瞥了毛海峰一眼，“他们打他们的，咱们先看热闹就行，你上去干什么？？”
“啊，船主？？”
“这些佛郎机人脑子热，赶着去见阎王，怎么你也想了？？咱们就这点家底，你忘了咱们刚起家的时候了吗？”
王直说到这，语气不复刚才那般生硬，也缓和了下来，像是想起了过往的经历，“你可是跟我王直一路过来的老人啊，那时候咱们就这么几艘草撇船，你不会忘了吧。”
“船主，这怎么能忘记。”
毛海峰的脖子一缩，脸上也有些追忆的神色，“还他娘用的是草席做风帆呢，但就这，一路上还是把官军玩得团团转！”
“哈哈哈——”
王直的脸色在这一刻雨过天晴，重新笑了出来，“是啊，那时候有冲劲，但是那时候咱们是光脚的，现在嘛，不一样，咱们已经穿上鞋子了。”
毛海峰闻言默然，罕见地点了点头。
“而且这是观摩的好机会啊。”
王直将目光重新放回了海面，那海面之上，那些个佛郎机人的船只，排出的阵列已经基本成型，在王直看来，就像是数条在海面上飞跃着的长蛇。
这让王直感觉很惊奇。
就连毛海峰也被这一幕所惊讶到，他精通于火器的用法，尤其是大炮的用法。
当他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便已经隐隐猜到这帮子鸟人是想着坏招，而这坏招估计跟那些放在船舷一侧的火炮有关。
王直也看到了毛海峰的专注脸色，当即心中一动，“可曾看出什么来？？”
“嘶——船主啊，这帮子鸟人摆着长蛇阵啊，而后还扭来扭去的。”
毛海峰也直接朝着王直开口道，“这要是圈成半个圈，跟那天上的残月一般，那就变成了上百门火炮同时攻击啊。”
毛海峰话说得很糙，但是王直还是能听懂的，他的脸色很是凝重，“看来这帮子佛郎机人，不单单船坚利炮，现在看来…”
“就连这海上的战术也有可取之处啊——”
“怕啥呀，船主，那些鸟人船好，那咱们就抢过来，炮好，咱们也抢过来！”
毛海峰倒是并不太在意，“那啥子战术好，咱们也学呗，我就不信了，那帮子眼睛跟个宝石一样，晚上放光的鸟人，玩阴的能玩得过我们。”
“哈哈哈哈——”
王直放声长笑，对啊，自己可是海盗啊，好东西就抢过来就行了啊，搁这忧愁什么。
那些佛郎机人估计也想不到自己找来的这些明人帮手，此刻虽身处同阵营的，但已经开始谋划着夺他们的船了。
“说得对啊，海峰啊，你可知道那些佛郎机人的船。”
王直伸手一指远处的佛郎机船，“啧啧，这可都是些好船啊。”
“我听闻那个叫苏萨的佛郎机人吹嘘说，说他们的水师，是以卡…拉克，还有什么卡拉维尔快船。作为主力的。”
毛海峰一听当即也皱起眉头，口中想把那卡拉维尔几个字念清楚，但是老是感觉舌头大了一圈，捋不直。
这都是啥鬼名字啊。
王直没有在意毛海峰的想法，他的眼睛满是光芒，死死望着远处那些船，在他看来，这些船自己以后也必须要拥有！！
“海峰，你看，那船屁股那的半圆形，还有船头那巨大的斜着的桅杆。”
“那？”
“对，就是那！那两边都是阁楼一般，前桅及中桅还装了数张横帆，对了，还有那后面的桅杆，看到没，那三角白帆，这是那些佛郎机人最强的，也是最好的船，日本倭人那边把这叫做黑船。”
毛海峰先是下意识点头，而后回了一句，“船主那我觉得黑船还是好听点，这卡什么东西的实在难听。”
“呵呵——那些个倭人啊，根本不懂佛郎机人。”
王直冷笑着开口，言语中充满对于日本倭人的蔑视，“在佛郎机的船队当中，往往涂成黑色的是旗舰，其余船只则都要被涂成为红色。”
“哦——”
毛海峰长哦一声，而后又指向远处问道，“船主那个又有帆，又有很多船桨的，还有角的，就是船首前面凸出来的金属，那一坨。”
“那是什么船？？就是那个啥卡拉维的吗？？这船扁扁长长的，长得跟巨型蜈蚣一样，我之前好像也见过了，就是不知道他叫什么，那帮子野路子出来的通事也说不清。”
王直也打眼看去，仔细盯着毛海峰说的那硕大的金属撞角，“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都是好船，因为我听到风声，说那朱纨手底下也有着这种船仿制着。”
王直说到这看向了朱纨那边的船队，但是却没有找到那种仿制佛郎机人的船。
莫不是…这朱纨…
王直的目光幽幽，变得有些深邃。
毛海峰此刻也像是开窍了一般，直接笑道，“嘿嘿，船主说是好船，那便是好船了，咱们弄回来！！”
“诶——船主，那帮子狗腿子，就…就那帮子海商们的船队也可以行动了！”
王直听到这话当即扭头看去，只见那些个走私海商们的商船，此刻也开始朝着朱纨的三艘一号福船靠近。
这数百上千艘的船只，此刻乌泱泱地压过去，颇有几分声势浩大的样子。
“哼，还说我王直勾结倭寇，他们不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帮着那佛郎机人。”
“诶，船主，你不是也跟那佛郎机人…那个叫啥…眉来…”
读过书的王直，自然能听懂毛海峰接下来的话，当即直接瞥了毛海峰一眼，“小子，你这会聪明劲上来了啊，想着挖苦我呢？？”
毛海峰只顾傻笑，而后再次一指，“船主，你看，他们打旗号让咱们也去。”
“不用管，我不是说了吗，不要急。”
王直再次强调了一遍，“去告诉手底下的兄弟们，都不要急，咱们再看看风向再说。”
“嘿嘿，还是船主想得周全啊。”
王直一听，将脸一板，直接踢了一脚毛海峰，“还不快去！”
“是，船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