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一名技勇太监,弯着腰,低着头,站在帘子外,战战兢兢地朝着车厢内坐着的朱载壡,“那知县海瑞,现在还跪在车驾外,要不要…。”
“让他跪着!!”
那技勇太监的话还没说完,直接被朱载壡的声音打断,“给孤一直跪着!”
幸好是自己,知道海瑞的后世名气,也知道他的脾性,更是爱惜他的刚直。
若是换作自己的父皇,以海瑞这般冷嘲热讽,早就被抓到正阳门外,当人皮稻草了。
看来自己还是不够狠啊。
海瑞,这个人,有那么一刻,他的迂腐,他的短视,甚至他那溢出的私欲和利己,都让朱载壡有想要杀掉他的冲动。
但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不过他也已经熄掉了想要让海瑞升官的想法。
这人啊,还需要再磨磨几年脾性。
不然直接提上去,那么自己什么都不用干了,自己直接每天给他擦屁股得了。
“殿下!”
正在朱载壡深思之际,又一道谦恭的声音传来,“南京礼部主客司主事,郑晓郑主事求见殿下。”
郑晓这么快就来了。
朱载壡有些惊讶,这礼部办公的地方,离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可是有些距离啊,一来一回还能这么早来,也是够快的。
朱载壡先是站起身,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行让自己的脸色变得好看些,而后又是轻咳了下,“让他进来吧。”
“诺!”
下一刻,帘子被揭开,一道轻缓的脚步声响起。
朱载壡抬眼望去,只见郑晓弯着腰,压着脚步,让脚步变轻,恭恭敬敬地走迸了马车内。
在距离自己还挺远的距离上,便一个双膝下跪,而后一个磕头,行了个常朝礼,“下臣,郑晓,受皇太子口谕,前来聆听。”
“恩——”
朱载壡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亲自将其扶起,脸上扯出几丝笑意来,“来来,先坐,先坐,你与孤啊,边坐边聊。”
“臣惶恐!”
那郑晓顺势起身,但还是弯着腰,一脸恭敬,就连那墩子也只是坐了一半下去。
这一切自然都被朱载壡看在眼里,他看向郑晓的眼神更加满意了。
“郑主事啊。”
朱载壡也已经挑了椅子坐下,若是他不坐,那郑晓是不会坐的。
“微臣在。”
“坐坐,别拘束!”
朱载壡先是再次伸手在空中虚压,而后说道,“之前你的情报起了大用途啊,孤该如何赏你啊,若是升你的官,怕是南京的百官会议论纷纷,对你不利啊,可若是不升你的官,孤心难安啊,更有重担想要交付于郑主事你啊。”
“殿下!”
郑晓坐在墩子上,再次一弯腰,“臣,不怕成为众矢之的,而且臣也不会是孤臣,因为臣有着殿下的支持。”
瞧瞧,瞧瞧,人家说话怎么样,不像刚刚那个海瑞,跟他说话,感觉自己是被要债的债主一样,三句话就能把人气死。
“郑主事啊,你在南京的履历,孤听你说过了,那么没来南京之前,你跟孤说说,都担过什么职啊?”
朱载壡看向郑晓,心中存着几分希望,他希望这个郑晓是个宝藏人才,能够弥补自己现在人手匮乏的困境。
“回殿下的话,臣是嘉靖二年的进士,没被贬之前,还曾在京城兵部当职方司的主事,受当时金尚书所托,著有《九边图志》,而后被严…大学士贬到南京。”
朱载壡的眼睛顿时微眯起,“严…大学士?”
“是的,殿下。”
“恩,那孤知道了。”
朱载壡再次颔首,稍作沉吟后,“这样吧,你作这个礼部的主客司主事,实在是屈才了,孤想要以监国之权,升调你为南京太仆寺少卿。”
“并且兼着右都御史协理戎政。”
“臣何德何能,受殿下如此厚爱!”
郑晓当即起身,再次长揖到底,言语中充满着激动之色。
“你受得!”
朱载壡再次将其搀扶起来,“但是孤也希望你能在任上干出点成绩出来。”
“还请殿下明示!”
郑晓自然也不愚笨,自然能清楚太子这话背后的深意。
“孤要你去探清出这牧马草场,以及南京十五卫的军屯田亩,另外这十五卫的缺额,以及占额情况,这些都要搞清楚。”
这南京十五卫,是去掉锦衣卫和孝陵卫,他们两个卫是食粮正军,不需要军屯田补贴。
而这牧马的草场,南京城外,也确实有这么一个草场。
就是距离南京近两百里的滁州地区,当年元朝还在的时候,淮西地区为何会出现强大的骑兵,靠的就是这个草场起家的。
而南京的太仆寺,就是管这个距离南京两百多里地的滁州黄寨草场。
“殿下,这草场大半是被那鲍安所侵夺,倒也好理清,但是这军屯田,以及卫所正军问题,却是棘手无比。”
郑晓沉思片刻,眉头一直紧锁着,这相当于是个烂摊子啊。
军屯田被侵夺一事,那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问题,而是一整群,但凡十五卫中有些军职在身的,上至指挥使,千户,下到总旗,或多或少都有着问题。
“南京十五卫的军屯田问题必须要得到解决。”
朱载壡直接摇了摇头。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这都司卫所本是寓兵于浓,守屯结合的建军制度,这本是利于帝国的好事,但是却成为了那些武官们发财的好机会。
“殿下,这很困难,几乎等于重建了!”
郑晓还是摇了摇头,他在兵部呆了多年,又在南京冷眼旁观了多年,对于这卫所乱象早已看在眼中。
这很明显已经积重难返了。
“没有错,就是重建!”
令郑晓没有想到的事,朱载壡居然直接认同了他的戏话,“孤要你挑出现在还在南京十五卫的军户。不要怕有阻力,孤呆在南京是干什么用的??”
“很多军户,因为没有田地,加上生活困苦,早已逃逸,只留下一个个僵尸名额在那。”
郑晓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军户,尤其是南京的军户,见惯了南京的繁华,逃逸的人更多了。
他自己估摸着能有四五成在,就已经烧高香了。
“另外,这各个衙门占用卫所正军,让他们兼着差役的事,也必须查清楚,这两个方面的数据都要报上来!”
“殿下,这占役的名额,臣都有,记再心里呢!”
“噢??”
朱载壡眉头一挑,心中一喜,“不错,不错,那占役的情况可算严重??”
问出这话的时候,朱载壡心中存了几分侥幸。
但是郑晓的话打破了他的侥幸。
“很严重,殿下。”
郑晓严肃着一张脸,郑重地点了点头,“各个部门都有,那些官啊,一个个都是打的好算盘,军士都是不花银子的,这样原本雇工的银子都入了那些主官口袋中。据臣所知啊,就连太常寺也有抽调。”
朱载壡闻言一愣,“太常寺也有??”
太常寺,那是干什么的,朱载壡自然清楚。
那是掌管坛庙祭祀,就是给官员养老用的,这种衙门也有占役的现象。
“他们太常寺抽调军士干什么。”
“回殿下,养鸭子。”
“噢…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