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元敬啊。”
朱载壡道,“孤还有几件事是需要交代你的。”
“殿下,请吩咐,末将必当从命!”
戚继光没有半点犹豫,当即抱拳回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
朱载壡伸手轻拍了戚继光的肩膀,为其扫落些衣肩上的落尘,“孤这边还有三万两银子,一并也给付给你。你这几天抽空去趟文华殿,孤让随侍营一块,帮你带上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银子,放在嘉靖年间算得上是个大数目了。
现如今,大明的银子,没有太多海外来银,银子倒也贵些。
一两可以买两石大米,实际购买力相当于后世的两千。
“殿下,这银子有何用途!”
戚继光问道,心中稍有些不解。
这神枢营,走的是京营的账,
京营军士,军费有户部的太仓银库,军需物料有工部的节慎库,粮草马料则有太仆常盈库,日常的奖赏则有戎政府司。
照理来说,应该不需要额外的银子。
“这银子是作安家费用的。这三千名将士啊,一个都不能少,每位将士发安家费,银十两。”
朱载壡也是极有耐心,见到戚继光疑惑,便解释道,“这京营将士大都是京师内外的军户出身,家就在北方。”
“但是此次南下,路程遥远,并且还不知道要去上个几年,将士们的心难免不稳,给些银子,照顾好他们的一家老小,也算是能稳军心。”
戚继光瞬间恍然,当即再次单膝下跪,“殿下恩慈仁厚,末将替三千将士谢过殿下。”
“这是小事,不需要挂在嘴边。”
“末将明白!”
戚继光会意,“末将在发放安家费时,必定说出此乃殿下恩典。”
“哈哈——”
朱载壡被这话逗笑了,“戚将军啊,孤看你是真机灵,像是属猴的,顺着杆子往上。”
“这是殿下心意,将士们不可不知!!”
戚继光也先是一笑,而后脸色一肃,沉声道,“末将,也不能寒殿下的心。”
“元敬——”
朱载壡收敛了笑意,双眼看向戚继光,片刻之后,亲自伸手将其搀扶起来,“你…有心了。”
“另外再招募些民壮,充当长夫,每月给粮四石,录取了的,第一个月直接发放到家。”
所谓长夫,类似于民间的长工,不过是常驻军营,专司后勤事务。
有了长夫,战兵可以不再为后勤事务分心,一心一意用于作战,还可以避免强拉壮丁,造成对民间的侵扰。
朱载壡仰着头望向天边,脑中快速思索着,还有什么细节需要说明的,“至于粮食的话,到时候从京营中一并调拨,从这块支出。”
“殿下,此法甚好——”
戚继光自然能看出这个长夫制的好处。
当下应下之后,又抛出个问题,“殿下,那要多少民…长夫,可有个定额?”
“每部五百人吧,先招一千五百人。”
朱载壡扭头看向戚继光,“就是辛苦你了,这些长夫,你也先一并管着,等到之后俞大猷过来了,由他接替。”
“末将领命!”
戚继光又道,“殿下哪里的话,为殿下效力,谈不上辛苦。”
“恩——”
二人一路交谈之后,在过了越桥,抵达北安门之后,朱载壡和戚继光便分别了。
戚继光要赶紧前往宣武门外,挑选兵营所在地,接洽工部,还要整训三千战兵,招募民壮。
而朱载壡接下来也不得空,他要去趟兵仗局。
一方面要给神枢营配齐鸟铳。
另一方面,更要看看,能不能从兵仗局里,挖几个工匠走,组成炮车营。
这火炮,可不比鸟铳,鸟铳可以有照星去瞄准,对于技术的要求比较低。
但是火炮不行,一炮几里远,人眼哪里能判断得了。
如何打得准,打得好,这些都需要技术。
这火炮的发射,若是让没有技术的人去操作,那就跟放烟花一样,只是图个好看,又或者壮壮气势而已。
这可不是朱载壡想要的。
而朱载壡现目前,所能想到的方法,只有一个。
就是让铸炮的工匠,作为炮车营的核心,每个工匠再带些新兵,以老带新,争取早日把炮车营的架子搭起来。
有明一朝,这火器被牢牢把持在中央,或者更准确来说,被集中在皇帝手中。
整个大明,最为顶尖的一批工匠,都被有计划的集中起来,用来生产火器。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
现如今这鸟铳之所以能造得出来,就是靠了那去年迁过来的南方工匠,像马宪,李槐等人,以及被俘虏的日本工匠。
这些火器的生产,由军器局、鞍辔局和兵仗局三者共同负责。
但是其中,又以兵仗局最为要紧,也最受历代皇帝重视。
因为像是军器局,是属于工部的,但是兵仗局却是完全属于内府的,受皇帝直接管理,当然具体事物是由太监代为操劳。
这兵仗局,除了生产手把铜铳,手把铁铳,碗口铳,大样、中样、小样神机炮外,还生产朱载壡最为看重的鸟铳。
兵仗局在皇城的西南,靠着太液池的右手边上。
朱载壡骑着马,一路奔驰南下,先穿过北安门,而后是北中门。
进了这北中门便是内皇城的范畴了,宫女,内宦也变多起来了。
无奈之下,朱载壡必须放慢马速。
先是折向西边,而后又是南下,过了好几盏茶的工夫。
朱载壡这才来到乾明门。
过了乾明门,便是兵仗局所在的地方了。
而这乾明门,朱载壡并不陌生,这是团城的其中一座城门啊!
团城是什么地?
那是现如今嘉靖住的地方。
皇帝将兵仗局就放在自己边上,也不去搬动,对于这兵仗局的看重程度,可想而知了。
乾明门的守卫便是森严了许多。
不单单有拦马叉子,看守的卫士,更有锦衣卫和府军前卫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充当巡哨马。
不过,这些对于朱载壡来说,都是摆件,几乎没有人敢拦国之储君的路。
待穿过乾明门后,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出现在朱载壡眼中。
兵仗局占地极为宽敞。
触目可见的地方,到处都是青砖砌成的平房。
这些平房组成一个个大小院落,将整个太液池的右岸给挤占了,透过院落间的小巷子,朱载壡甚至发现有些平房,直接半悬在太液池上。
并且这些平房院落,围绕着中间的石头路排成两排,一眼看下去,是望不到尽头。
大量工匠,肩扛着,手拿着各种器件,在中央的石头路上,来回走动着。
更有着骡马拉着大车,在路上不断前行。
车上装的全是一筐筐的炭石。
这些炭石都来自京城的西郊。
与此同时,叮叮当当的声音,从敞开的院落中传出。
与这声音一并传来的,还有那充溢在空中的烟灰和硫黄味。
朱载壡随意一瞟其中一个院落,便能看见这院落里矗立着一座熊熊燃烧的锻炉。
各色工匠都在卖力工作着,或是挥舞着铁锤,或者在架子上钻铁管,又或者是鼓动着风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