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那个家伙放出去了?”
某处黑暗的房间中,两个人头挤在一起,其中一人尖声道:“那家伙走了,谁来看住启灵石啊!”
“那玩意儿要是丢了,咱俩都得被咔嚓!”
“嘘!”另一人捂住他的嘴,眼睛瞟向四周,“小声点,这是那位大人的意思。”
“那位大人?”一个高瘦的身影站了起来,“还有,我们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
矮胖的身影也站了起来,圆滚的身子晃动,他按动墙边上的开关,明亮的白炽灯刹那间驱散黑暗。
只见矮胖的身影是一个长相猥琐的小胖子,肥肉堆积的大脸上,一双小眼睛凹陷在眼窝里。
高瘦的身影则是一个瘦弱的男子,四肢细长如同竹竿,尖利的嘴脸上点缀着两颗洁白的大龅牙,完美诠释出尖嘴猴腮这个成语。
房间内很空旷,只有一张方形的麻将桌摆在正中央,上面散落着白面绿底的麻将子。
小胖子来到桌边坐下,胖脸上肥肉抖动,“那不是营造一点反派的氛围感嘛,而且那位大人说了,把那个怪物放出去,百利而无一害。”
他拿起一颗一筒,摩挲在手中,然后扔给高瘦的男子,“给你磨牙。”
男子接过,两颗大龅牙对准一筒的圆心,“咔擦”几声,麻将碎裂成粉末。
“那启灵石咋办?”他虚着眼,“要是莫名其妙丢了,难不成也是那位大人的意思?”
小胖子嘿嘿的笑着,“莫名其妙?怕不是监守自盗吧!”
“哎呀,”男子伸出细长的手臂,再次拿起一颗麻将,白面上印着鲜红的五万,“咱们哥俩怎么可能监守自盗?”
磨牙的声音响起,两人对视一眼,却是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嘿嘿嘿……”
……
高速路上,沿途是无数冒着浓烟的报废车辆,它们扭曲、哀鸣,在黑白笔直的路口处,肆意的伸展着钢铁的身躯,纠缠在一起。
已经无法开车进去了。
林期熄灭 GTR 的引擎,走下车,身后背着那柄修长的村雨。
这副末日一般的场景让他有些恍惚,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他沉默着迈开步子,继续往里面深入。
老爸的司机是个有着二十年驾龄的老手,平日里开得不急不缓,所以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多半停留在高速路的后半段。
只是拨打手机一直都是无人接听,林期心中焦急,却也只能耐着性子翻过一辆辆横七竖八的废车。
前方是一段斜坡,道路旁汇集流下的雨水中掺杂着某种红色,那是血的颜色。
“有人?”
斜坡上没有多少车辆,他急忙加快步子跑了上去。
首先入眼的是一具硕大尸体,扭曲的肢体和散落的血肉已经看不出它生前的形状,只有如小溪般的血液不断从它的身下渗出。
再往后是两具堆叠在一起如同鬣狗般的怪物,一柄宽刃的大刀将两个怪物从上而下串联如同肉串般钉在地面上。
三个异化者!
虽然都已经死去,但林期依然感受能那种刻在骨子的暴虐和凶残。
“喂,那小子。”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林期心头一跳,循声看去,却是见到一个男人靠在一辆废车旁。
还好,不是异化者,他心中放松下来。
男人斜靠在车旁,喊道:“愣着干嘛,过来一下。”
林期顿了顿,还是走上前,这个男人多半就是杀死三个异化者之人。
走近了他也才看清楚,男人身上原本应该是穿着一件西装,此时已经破碎成无数布条,胸口处遍布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车辆遮住了他的半边身体,男人原来是坐在地上的,因为他的一只手臂和一只腿都已经消失不见,狰狞的断口处只有森白的骨碴和血肉。
大雨冲刷着地上流淌的鲜血,男人苍白的脸上却是带着傲意,“小子,看到没,那三个崽种都是老子干掉的。”
林期点了点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已经看出,男人已是处在弥留之际。
但男人似乎又只是在自顾自的说着:“他娘的,当初拒绝加入特清部就是不想过那种刀口舔血的生活,结果临了临了,还是逃不掉啊。”
话语中满是调侃,可林期并没有在男人的脸上看到丝毫懊悔之意。
他看向林期,笑道:“小子,有烟吗?”
林期摸了摸裤兜,掏出一盒红色的大中华,他并不抽烟,这盒烟是夜店里的一个女人塞给他的。
“来一根。”他捏住烟头送到嘴里,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的火机扔给了林期,“帮个忙,一只手点不了火。”
林期蹲下身,用手半遮住飘摇的风雨,随着火石的擦动,一束火苗窜起,烟丝被点燃,缭绕出一缕缕白烟。
男人用力吸了一口,吐出的浓烟被雨水冲散,“你小子是去找人吗?”
林期点着头,“找我老爸。”
“挺孝顺啊,”男人笑了笑,看向少年后背的长刀,“不错,是把好刀。”
“有只异化者向后边逃了,一个身材很正的娘儿们追去了,不知道解没解决,希望你老爸运气好点,没有遇到。”
“赶快去吧,你小子机灵点,别死在那边了。”
“谢谢。”林期背紧村雨,正要迈开脚步离开,忽然又停了下来,犹豫着看向男人。
男人只是摆了摆手,脸色愈发苍白,“快去吧,让老子一个人静静。”
林期转身离开,只是还未走出很远,背后便传来男人的声音,“记住别死了!老子还要你回来收尸啊!体面了一辈子,总不能死了曝尸荒野啊!”
林期重重的点头,快步跑进路上的风雨里。
男人将头靠在车门上,很重,他从没觉得自己这颗脑袋放在脖子上会这么重。
他抬头,天上的雨水仍在落下,“唉,那娘们儿身材是真好啊,只可惜老子光棍了一辈子,到死也没能摸上婆娘的屁股。”
“可真他娘的失败……”
男人闭上眼睛,轻轻哼起了记忆中那首熟悉的曲调,好似母亲温柔的乡音,“儿啊,睡吧,睡着烦恼就跑光咯……”
他的声音渐渐变小,然后卡在喉咙里,末尾的那个调子便再也哼不出来。
指尖的烟头垂落,落在泥泞里,短暂而又热烈的火光终于还是熄灭在风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