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房门忽然被轻声敲响,谢庭骁不急不缓将手中信点燃扔进篓子里,才沉嗓开口:“进。”
门开,一抹银白清婉的身影浅步走来。
沈棠素手携着封信函,到跟前站定,掀睫看着椅上高大的男人:“打扰了大帅,我近日不便出去,有一事想劳烦大帅。”
谢庭骁双掌拢握在台前,一双漆黑的眼掠过她手中信件,浮过莫名暗影。
祁郜一眼瞧出沈棠的意思,唷了声:“沈大小姐这是想托信儿?”
这莫非就叫心有灵犀啊!她相好的也刚寄信来,就不知怎么的大帅却给人把信烧了。
沈棠缄默了片刻,点点头。
刚才她问容妈能否帮忙寄信,才得知这帅府铜墙铁铸似得,里边人没有吩咐轻易不得出,她就只能自己寻过来了。
沈棠顶着谢庭骁漆黑的视线,寄人篱下又有求于人,她只能轻声缓语的开口:“我有位远在淮江的故人,临别时曾有事情不曾交代清楚,现下安定了,想寄封信去免得牵挂,不知大帅可否帮忙?”
谢庭骁清寒的乌瞳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食指敲了下桌面,“放着吧。”
看样子是答应了。
沈棠唇边弯出一抹感谢的弧度。
想来堂堂大帅也不会闲散到去翻看别人的信件,封上也清楚写有陆斯年那边的地址,沈棠安心放下后,便准备离去。
谢庭骁冷不丁的抬眉看她,声腔低沉带着股子压迫:“沈大小姐一心惦记着外头事,倒是忘了该做的本分了?”
倏然的声音让沈棠心跳了一拍,愣在原地,有些没转过脑筋来。
谢庭骁拧眉,沉了口气,往后靠到椅背上。
正午的太阳光侧落,映照在他短短半日就乌深了几分的薄唇上。
是毒愈发严重了。
沈棠神色呛了下,一时有些羞愧,“我以为你要忙……”
谢庭骁不置可否,下颔线微抬,眼神摄人的盯她:“既然沈大小姐已经安置好,还有闲心写信,给故人叙旧,那就即刻开始解毒吧。”
不知道是否错觉,沈棠总感觉谢庭骁在提及写信俩字时,似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也怪她疏忽了,谢庭骁身上负毒,早该开始治疗的,耽搁下来定是不满。
沈棠微凝了眉心,正色起来:“解毒是该尽早,不过我的药箱在船上时丢了,帅府里可有药具?”
谢庭骁睨了个眼色,祁郜出去不一会儿,便提着药箱回来了。
沈棠眼里闪过欣喜,接过打开,里面的东西正正儿的都没少,是她的药箱。
祁郜见她还检查起来,粗声粗气的不满道:“咱帅府难道还能拿别人东西了?你把心放进肚子里,好好给我们大帅治病就成。”
沈棠轻笑着解释:“我没有那意思,这些都是我在外几年,攒下好用的宝贝,有的稀缺药外头还寻不到的,现下找回来,大帅的毒也能好解些。”
对眼前这个年轻姑娘的医术,祁郜仍然凛着张脸半信半疑,但这是大帅的决定,他也只能关上门去,到外头守着。
看着她神采奕奕明亮的小脸儿,谢庭骁眼梢露出几分笑意,起身来到她身侧,也同她一起打量起药箱里的宝贝。
“别高兴的早了,你有几成把握能解本帅的毒?”
沈棠眸色坚昳,漾着自信的笑:“大多都难不倒我。”
哦?这下倒让谢庭骁诧异的扬了扬眉。
要说昨儿夜里,他也差营里老军医面见,诊了脉刺了针,至今早上也没能查清是什么毒,只嘱咐按照寻常排毒的法子来,且不一定能彻底祛除,或许会落下病根。
这小丫头就这么笃定。
察出谢庭骁的异样,沈棠眼睫微掀,语气也自然真情了几分:“这些年我在外支援战区,见过的病痛伤势不计其数,其中不乏一些溃兵,因败损而投毒的。治得多了,便有把握了。”
“大帅到现在还没毒发,延性缓慢,可能只是轻微摄入了些,也是大帅走运。”
沈棠秉公办事的说完,也没有迟疑,直接拉着谢庭骁来到隔间的小榻上,捺着他坐下。
谢庭骁哂笑盯着她,小姑娘这会儿倒是不怕他了。
随后沈棠抬手抚起他下颚,温软的触感让谢庭骁眸子顿了顿,靠的近了,姑娘身上清柔的淡笑钻入鼻腔,蹿的心尖儿也有些痒。
“张嘴,舌头伸出来。”
一句例行公事的话音,谢庭骁微微敛眉,按下眼底里的火。
沈棠明眸里凝着专注之色,仔仔细细为男人检查了一遍,却才发现毒素之大,几乎乌紫至咽喉!
她顿时紧蹙起黛眉,不自觉疾言厉色了起来:“大帅感觉身上还有什么异状?”
谢庭骁思忖了会儿,声线幽淡:“不时像是被蛰得慌。”
沈棠顿时眼眸一瞠,“怎么不早说!你这是……中的蝎毒!”
蝎毒名副其实,剧痛还致命,寻常人中此毒只怕早疼的满地打滚了。她看这男人若无其事的样子,还以为只是平常什么小毒,居然能忍到现在!
听着这名就不打喜,谢庭骁拧起眉,也没要解释,垂眼睨着她问:“那现在有几成把握?”
沈棠咬咬牙,还几成,这是要命的事儿!
“现在我也保不准,中蝎毒者尽在七天内暴毙了……这些年,我只救活过一例。”
说着,沈棠免不了暗中心惊。蝎毒因着极难提取,十分稀罕,些许流通在暗市里也要价昂贵,普通人根本碰不到这种毒。
随后想到谢庭骁的身份,沈棠额间渗出稍许薄汗。看来这男人身边,比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谢庭骁眸子微暗,淡声道:“一例也是救了,你只管下手就是。”
听着他波澜不变的声色,沈棠拳头一紧,差点儿气笑。
“说得轻巧,普通的药对这毒根本毫无用处。据我所知,迄今也只有医大科院研制出了解药,但目前只有三剂,还并未试验过,不知疗效。”
“现在我只能用针灸刺穴,来暂且压制你的毒素发作,能拖一段时候。”
凝神说完,沈棠便开始着手取过药箱里的针包,谢庭骁目色沉沉,盯着她动作。
解毒的事儿刻不容缓,然而这时,外头突然渐近一阵纷乱的脚步。
随即便响起祁郜急吼的声音:“谢老,您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