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毓点头,眼里溢过光彩:
“当然能了,改日得空,不如我做了请你尝尝?”
顾宝如眼睛压弯,眸子里映出笑意,她不知道擂辣椒还有这样的吃法……
上辈子,靠泡椒凤爪赚了些银子后,老馊男对她仍旧很差,每回做好饭,老馊男不允许她上桌,只有等老馊男吃完了,宝如才能吃剩下的残羹冷饭;
没有肉,擂辣椒就是宝如最好的下饭菜,有时米饭也被老馊男吃光了,她就只能吃擂辣椒果腹,经常被辣得泪眼婆娑……
回忆起这些,顾宝如神色不禁恍惚,明明是前不久的事,可现在竟然已恍如隔世了。
见她入了神,宋毓手掌在她眼前虚虚晃了晃,问:
“怎么不说话了?”
宝如从怔愣中收回思绪,随口答应:
“好啊,以后有机会再说。”
·
暴雨肆虐到下午才停。
柴火早就熄灭,两人离开义庄时,身上衣裳仍是湿的。
每条道路都成了泥浆路,泥泞湿滑。
好不容易回到井字街,鞋上裹满了厚厚的一层黄泥,狼狈不已。
天空放晴,街上秩序慢慢恢复,但行人少了许多。
宋毓在一块微凸的石板上蹭掉了鞋底的厚泥,提议道:
“去吕大夫药铺买碗姜汤喝了再回去吧,小心着了寒病。”
顾宝如表情一滞,面有犹豫:“多少钱一碗?”
“一文钱而已。”宋毓指了指能抄近路的方向,道:
“我请你喝,走!”
听见价格,顾宝如心顿时放松下来,急忙跟上他步伐:
“你为了进山找我才淋湿的,应该我请你喝!”
两文钱虽然是额外花销,但宝如心里清楚,这份钱不能省,否则万一真着凉了,还不如要花多少钱看病抓药呢……她那点积蓄,估摸进一次药铺就挥霍光了。
棠海药铺门口。
雨后来买姜汤喝的人不少,门前摆着一口泥灶,灶上是一口大锅,里面热汤翻滚,不断冒出热气,空气里是微腥的泥土气息,混合着浓烈的生姜气味。
顾宝如伸长了脖子瞧了瞧锅里的姜汤,紧跟着宋毓进到药铺里。
宋毓掏出铜板,正要丢进收钱的匣子里,顾宝如急忙挤到他前面去,飞快把自己的铜板扔下去:
“说了我请你,别跟我争。”
见状,宋毓只好重新收好铜板,取了放在旁边的两只海碗。
踅回门口,打了两大碗姜汤,一人一碗分喝了。
滚烫的姜汤喝进肚子里,顾宝如立马觉得身体暖和了不少,喉间还残存了生姜的辛辣,她微微砸吧砸吧嘴,把碗放到旁边的大盆中。
心急回家换衣裳,姜汤一喝完,两人就齐步快速往家里赶,到了一个分叉口,顾宝如要把身上的蓑衣脱下来还给他,却被宋毓阻止:
“家里还有多余的蓑衣,这件留给你用吧。”
蓑衣是借客栈的,已经压坏了,只能改日去拔几捆蓑儿草回来,编一张新的还回去……
“那……好吧。”顾宝如没有推辞,将木桶里剩余的壮骨草拿出来,放到他手里:
“草药你拿回去,炖骨头汤给姥姥喝。”
宋毓接过,顺手和她挥了挥,算是道别,拔腿快步离开。
·
破庙里。
顾宝如甫一跨过门槛,立马将笨重的木桶和蓑衣扔到地上。
门槛后竖了一整排木棍,蓑衣划过,立马碰到了几根,发出沉闷的倒地声。
扫了一眼屋里,没有福官的身影,顾宝如不在意,应该是雨停了又跑出去玩了吧?
洗晒好的衣裳塞在观音像背后,她弯腰,拨开铺在上面的干稻草,取出衣裙。
正要去茅厕换衣裳,倏地,她目光落在通往庙后的木桩上面……
这一整排竖起来的木桩,是什么时候倒下的?
宝如眼底慢慢渗出狐疑,蹲下身仔细检查:
将衣裳暂时塞回观音像后面,顾宝如半趴在地上,换着角度观察地上的灰尘——没有明显的脚印痕迹。
她松了半口气,拍了拍胸口,猜测今日下了一场暴雨,也许是风大把木头吹倒了。
但为了慎重,宝如还是特意把庙里庙外巡视了一周,确认无人,才敢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
擦干水渍,换上衣裙,身上顿觉干爽多了。
顾宝如将桶里的山货倒在出来,把湿衣服装进去。
早晨取下来的天葵带被风吹到了地上,沾着泥水,宝如将它捡起来,一并扔到桶里,立刻动身去乔溪清洗。
把衣裳洗涤好,拎着木桶回来,匆匆把衣服晾起来,顾宝如就立马倒头跌在稻草床上。
太累了!
进山本就累,且还遇到了暴雨,身体放松下来,骨头都隐隐像散架了似的。
半梦半醒间,顾宝如迷迷糊糊,忽然发现屋顶上方出现一张脸,阴森森盯着她看!
她猛地睁眼跳起来,仰头警惕张望!
——太阳几乎要落下去了,光线有些昏暗,破庙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哪里有什么人脸?
顾宝如心有余悸,按着胸壁上剧烈的心跳,长舒出一口气:
原来是做噩梦了。
她翻身站起来,走到庙后望了望已经昏黑下去的天色,回屋,搬了些柴火点燃,把从乔溪拖回来的木薯砍成几段,丢尽火堆里煨。
这些木薯是上回进山找到的,在乔溪里一泡就是许多日,直到刚才浆洗完衣裳,宝如才顺道把木薯捞回来。
浸泡了多日,木薯的外皮已经被泡烂了,漏出里面一层薄薄的红皮。
宝如不一会儿拿棍子翻翻木薯,一会儿转身翻翻晾在一旁的衣服,耐心等着。
天光已经完全被吞没,只剩下黑暗,熊熊火光映在她脸上,烫得脸皮有些发干。
“喵……”
听见猫叫声,宝如立马扭头,小福官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毛回来了,遇到竖立起来的木桩,轻松一跃,腾空跳了过来。
“怎么被淋成这样?”顾宝如目光错愕,等猫靠近,一把将猫抱过来。
“喵~”小福官小声叫了一下,安安静静趴在顾宝如腿上。
宝如手把猫全身上下摸了一遍,发现哪哪都是湿的,且不是沾了零星雨水的湿度,而是仿佛被大雨浇了许久一样……
“下雨你怎么不躲回家里?”顾宝如立马抽出自己的帕巾,在猫身上轻轻揉搓,小声念叨:
“平时也不见你这么笨啊?”
人猫都在庙里生活了一段时日,顾宝如对福官也有了些了解:
缝下雨和夜里,福官是一定会回庙里休息的,怎么今日竟然被淋成这副惨状?
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