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毓左手拎着木桶和一副药,右手搀住姥姥胳膊,扶着人往堂屋走,低声答:
“盘问了我迟还马车的原因,我推说白天雨势大,车轮打了泥,顺势里外洗刷一遍才还车,他们就没多问了。”
“那就好……”宋姥姥点头,但一双略微浊黄的眼里,仍旧满含担忧:
“不过,这姑娘的事,要不要上报给衙门?你说她是被拐骗的,那碰见她的时候,可有旁的人瞧见?”
“有。”
想起白日的场景,宋毓眉心深深一拢:
“当时落大雨,我在车里避雨,她被不少男村民追,逃进了马车……至于上报衙门,等她醒来让她自己做决定吧。”
宋毓隐瞒了被顾宝如用刀挟持的部分,把事情经过向姥姥简短述说一遍。
宋姥姥越听越心惊,脸色骇然:
“这方圆百里有马车的不多,只要那帮男村民去打探打探,自然就知道是哪家的,不就也能查出帮她逃走的人是你了么?这事万一闹大,衙门会不会拿你问责……”
“不用担心。”宋毓安抚她:
“姥姥,你又不是不知,八字衙门向钱开,有理无钱莫进去;
就算查到是我,那马车是衙门的,谅他们也不敢闹到衙门面前,若是敢,他们拐骗良家女子,岂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嘴里说得轻松,宋毓心里却像压了块秤砣——
乡野蛮夫,凭的就是个蛮字,那些夫男断不敢闹到衙门,可万一查到他家里,趁他不在家时惊扰到姥姥……
他觑了身侧人一眼,这些只是猜测,没影儿的事,不好说出来,平白让姥姥担心。
小声交谈间,两人同时跨步迈进堂屋。
宋毓目光落向床上,走过去,神色一愣,随后双颊有些热:
“姥姥,你……你怎么给她穿了我的衣裳?”
“这不是没办法么?”宋姥姥拐杖“笃笃笃”跟到床边,表情无奈:
“白日我见天气好,就把家里的床被、衣裳都拿出去晒了,谁知下晌突然落大雨,我腿脚慢,只抢救了床被和你的衣裳,我的衣物全被雨淋透了,这会儿还没干,只能让她穿你的了。”
“可是……”无意一瞥,宋毓瞧见地上木盆里,有顾宝如脱换下来的脏被单和肚兜亵裤。
他更加尴尬,支支吾吾:“可是女男有别,这样……”
看他窘迫得面红耳热,宋姥姥竖起食指,戳了戳他额穴:
“这时候了,还瞎讲究女男有别?人你都抱回来了,借件衣裳她穿一宿又算得了什么?
在人命安危面前讲女男授受不亲那些虚节,那是死要面子不要命,是蓄意害人!多少女子被这些恶毒的虚节害死了,你再这么钻牛角尖,到底想救她还是害她?”
额角被指甲戳得有些疼,宋毓脑袋歪了歪,赶忙改口:
“姥姥,我没说不可以……穿都穿了,也只能这样了。”
他退了两步,摸摸脑袋,神色无奈:
姥姥说的在理,这是权宜之策,床上的人昏迷这么久,身体正虚弱,不穿衣裳,万一受凉发起高热就更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