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止不住越来越急促,顾宝如咬牙强撑着。
脚心疼得她整条左腿都不听使唤,微微打着抖,那痛楚太尖锐,仿佛从脚心钻进去一条长着尖牙利齿的蚕,正在啮咬她的血肉,吮吸她骨髓……
逃亡时一路摸爬滚摔,再疼她也能忍,可现在一闲坐下来,脚疼牵一动百,别处的疼痛也接二连三、愈来愈剧烈难忍,全身时而像坠入冰窟里,寒冷刺骨,时而又像被人拽出来扔进滚烫的油锅中,备受煎熬。
她张嘴,艰难压着喘息,不敢太重,怕给外面那男人听了去,但更怕自己会疼晕过去,昏迷后任人鱼肉……
宝如慢慢向车厢前门挪。也许吹吹风神智会清醒些,也方便监视这男人的一举一动。
撩开车帘,将布帘垫在自己胳膊和车门之间,菜刀放在腿边,在他正背后倚门而坐。
顾宝如双目凝视着他,他整个上身光着,看见他那一身结实的背肌,宝如眉头越皱越紧,实在是反胃想吐……
无论面前的是不是孙河那个老馊男,只要看见男人不好好穿衣裳,露这儿露那的,她胃里好像也会应激似的觉得难受。
盯了片刻,实在觉得男人这副模样不堪入目,宝如又挪动位置,伸手勾住他挂在车壁上的皂衫,扯下,丢去他背上:
“衣服穿上。”
她疼得疲惫,不敢高声,努力控制住声线,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低沉稳定,不被他听出端倪。
肩头落了衣物,宋毓偏头匆忙一瞥,又专心致志赶马。
此时雨收云散,但迎风赶车,风扑在人身上掺着几分凉,这样吹着,着实易感风寒。
也许……这女子是感激自己及时驾车离开,帮了她,她也知恩图报关心自己吧?宋毓心里如此想。
但皂衫还没完全干透,带着湿布的凉意,贴在身上也难受,他不想穿。
想到人家出于关心给自己递衣服,自己即便不想穿也理应回应一句。于是开口道:
“有心了,但这点风吹不病我。”
顾宝如:“?”
宝如表情迷惘,这男的为什么答非所问?
她抿了抿唇,只好又耐着性子重复一遍:“穿件衣裳吧。”
马车到了三岔路口,宋毓扯动缰绳,一边控制马匹右转,一边摇头,这回直截了当拒绝她:
“没工夫,也不想穿。”
宝如心里一噎,握着菜刀的手紧了几分,又缓缓卸去力道——
自己还要靠这男人赶车,此刻疼得七荤八素,再费力举刀威胁他,只为了逼他穿衣服,不算是十分妥善的办法;
这里离雨洼村虽有一段距离,可万一雨洼村那些夫男不死心,顺着路上的车褶子寻摸追踪,自己仍有危险,何况现在左脚疼痛难忍,逃亡更难上加难……
想到此,顾宝如只能忍下恶心,尽量只盯着他的后脑勺监视。
可无论怎么忽略,两人距离近,男人大片大片的背脊总能出现在她余光里。
她咬牙,忍了又忍,没忍住无声干呕了一下。
她手掌捂唇,调开视线,身体本就有伤,此刻胃里还闹腾,再不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她恐怕难以支撑下去,要么疼死,要么吐尽黄水先昏后死……
她想到雨洼村那些吃饱饭没事干、背着手在村里闲逛,瞧见个女人就要瞪大眼珠直勾勾狎赏一番,再评头论足的长舌夫们……于是学着长舌夫的作态,稳了稳语气,小声嘲讽:
“蛤蟆趴茅坑,苍蝇喝猪尿,臭不要脸,死不害臊……”
“光天化日的,衣裳不好好穿,漏着半个身沟子……都给人瞧光了,哼,一看就是个不守夫道的货。”
宋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