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出征归来,身边带着陌生男子。
还大了肚子。
梁帝看得目瞪口呆,差点从龙椅上滚下来。
他指着男人,质问:“他是谁啊!”
卿言平淡的语气:“这是我新任副将尹慕。”
他又指向她隆起的小腹:“那这……这是他的吗?!”
“不是。”
“你说实话,到底是不是!”
“真不是,”卿言微微皱眉,“陛下,你不要无理取闹。”
梁帝很受伤。
他喜欢卿言,谁都看得出来。
可卿言不肯嫁给他,也不知道怀了哪个野男人的孩子。她身边总是那么多的野男人,她从来看不到他。
梁帝怅然若失,回到后宫。
先在谢昭仪那儿用了晚膳,又去看望明昭容,颠鸾倒凤,睡下后没多久,匡金雪进来传话,说徐修仪头疼不已。
明昭容十分体贴,说陛下还是去关心一下妹妹吧。
梁帝于是又去徐修仪那儿,睡了第二觉。
完事时,梁帝汗津津的,搂着徐修仪,又想到卿言的肚子。
他忽然觉得委屈,眼眶都湿润了。
而此时的卿言,仍在灯下看兵书。
尹慕叩响门扉,提醒道:“将军,如今你身怀有孕,还是早些睡吧。”
卿言嗯了一声,说:“好。”
手上却又翻过一页。
尹慕叹了口气,迈步进屋。
“我把这最后一点看完。”卿言解释。
尹慕在她身边坐下,道:“将军,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每次总能赢得那么轻松了。”
卿言笑了一笑。
“不过将军你怀孕归来,绥都可是议论纷纷啊。”
卿言勾着唇角,“我就喜欢看他们背地里议论我,不管议论得有多难听,到了我面前,都得毕恭毕敬地行礼,有的连直视我的资格都没有。”
尹慕笑着点头。
卿言抚上小腹:“我希望这是个女儿。”
“哦?”
“眼睛必须像我,”卿言道,“其他没什么特别要求。”
顿了一下,她补充:“还有,若是她也想从军,那绝对不能学你,还要女扮男装。”
尹慕笑得无奈。
长夜静谧,尹慕轻声问起:“只是,将军,是乌勒三个兄弟中哪一个?”
卿言忽然把兵书挪开,看向了她。
·
卿言十四岁上战场,十八岁,扶着萧璟坐上皇帝的位置。
北方不平,诸王联合作乱,放话说萧璟名不正言不顺,是为逆贼。
梁帝气得眼圈都红了,“我……我怎么就是逆贼了?”
卿言不动声色地起身,说:“等我,去把他们都给杀了。”
她带兵出征。
时值秋末,绥都已有凉意。
卿言对北方还是了解不深,她没想到,霜降的时候,北方竟会下雪。
积雪厚重,军队寸步难行。无奈,卿言只得下令就地驻扎,等风雪过去。
驻扎的第二天,风雪仍然肆虐。
当夜,大军突发骚乱,原是有人潜入军中,要烧毁粮草。
卿言让许廉等人紧急扑灭大火,抢救粮草。而她带上人,追了出去。
茫茫大雪,卿言冲在最前边,天亮不久,她追上了那一队三人。可是背后没人跟上来。
卿言干脆利落,将三人都放倒在地。她扭过其中一人手臂,恶狠狠地质问:“说,谁让你们来的?”
那人痛得要命,忙说:“肃王!”
卿言没松手,反而加大了扭折的力度。
那人的呼痛声中夹杂了哭腔:“还有衡王!他们联合起来了!他们要你们都死在这里!”
卿言还是没松手,好整以暇,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谁?”
那人犹豫。
在卿言彻底折断他手臂之前,旁边响起一个低缓的嗓音:“我们是呼延氏。”
卿言扭头,对上一双褐色的眼眸。
他摘下脸上遮挡风雪的围巾,露出完整的脸庞。极干净、漂亮的少年,五官轮廓明晰而又深邃。
“我叫且嘉,今年十七岁。这两个是我的哥哥,本来我们在边境养牛羊,但是军队来了,他们抓了我们,让我们听他们的。我爹娘也在他们手上,他们说,要是不把你们的粮草烧掉,就杀了我爹,让我娘做军妓。”
卿言短暂一顿,松开了地上男子。
这男子还有些发懵。
卿言以为他是还疼着,实际上,他懵的是:我什么时候成了乌勒王族啊?
“我叫卿言,对你们没恶意。”卿言道。
且嘉的眼睛一瞬发亮:“原来你就是大梁国很有名的卿大将军!”
卿言挑眉:“你知道我?”
且嘉用力点头:“知道!我们村子里大家都知道你!”
卿言笑了一笑,拂去肩上落雪,站起身来,道:“没别的事了,你们走吧。我也要回去了。”
且嘉却跟上去:“大将军。”
“怎么了?”
“我爹娘还被困在那儿,你可不可以帮我救他们?”
且嘉仰起头看向卿言,目光楚楚,认真地哀求。
卿言冷静地摇头,道:“这个,我帮不了你。你爹娘在大军,我一个人闯进去必死无疑。”
她跨上马,又道:“不过,等我打赢了这场仗,运气好的话,我会救下你的爹娘。”
且嘉叹了口气。
怎么这个女人这么不好骗。
本来她一心软,同意去,那他半路就能杀了她。
卿言打马离去。
且嘉望向她的背影,哀怨的神色一扫而空,反而锋利,精准,如野狼。
良久,他收回目光。
重新戴上围巾,他正准备和两个手下一起回去。
马蹄声却渐渐靠近,且嘉扭头,卿言竟又回来了。
“我和马都不认得路。”卿言解释。
且嘉立马愉快起来,笑着挥手,道:“我认得!我给你带路吧!”
卿言准了。
且嘉高高兴兴,骑上马就要走。
卿言不动,“不用问问你的哥哥么?”
且嘉歪过脑袋。
两个男人忙迎上来,“我们没意见!”
卿言的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而过,调转马头,“走吧。”
一行四人,在风雪中跋涉。
且嘉故意离卿言很近,和她搭话。
“大将军,你多大了?”
“十八。”
“我十七。我得叫你姐姐了。”
“叫大将军就很好。”
“可是很陌生呀。”
“你我本就陌生。”
且嘉一时沉默。
卿言瞥他一眼,怀疑是不是自己说的话太尖锐。
却见他轻快笑道:“那我多叫几声姐姐,我们就不陌生了。”
卿言:……
算了。
随他吧。
风雪遮天蔽日,辨认不清时辰。肚子饿的时候,众人停下来,找一处风雪稍小些的地方进食。
卿言没有吃的。
且嘉掏出晒干的牛肉,掰了一大半,递给卿言。
卿言本要拒绝。
且嘉乖巧地说:“姐姐,吃了我的肉干,你就得答应我一个愿望。”
卿言顿了一下,接过来,“什么愿望?”
且嘉笑笑:“以后告诉你。”
吃肉干时,卿言瞄向另外两个男人。
他们吃的,却并非牛肉,而是更次等的肉类。
吃完,他们继续赶路。
天色将暗,他们找了一处较为隐蔽的洞穴,打算在那儿过夜。
卿言去捡拾柴火。
且嘉要一起,卿言以他年纪最小为由,让他留守。
她先与其中一个男人同行,状似无意问:“且嘉是你们家年纪最小的,你们全家都很宠他吧。”
男人愣了一下,点头说:“是啊,我们都很宠他的,什么好吃的都先给他。”
卿言又与另一个男人同行,冷笑道:“你们这两个哥哥做得真是够可以,且嘉都十七岁了,还那么瘦小。”
这男人是挨过她打的,一时吓得不轻,忙道:“我们家穷苦,大的先吃,轮到他小的,肯定就没多少了。我……我还经常瞒着爹娘,给他送吃的呢。”
卿言不说话了。
回到洞穴,她什么都没提。
只是睡觉的时候,她一直抓着腰上的匕首。
后半夜,卿言被野兽的嘶吼声吵醒。迷迷糊糊,她感觉有人碰她肩膀。
她彻底清醒,拔出匕首陡然起身压去。
匕首抵住的是且嘉的喉咙。
他没反抗,乖乖地被她压在身下,褐色的眼睛在微弱火光下倒映出她的面容。
“什么事?”卿言蹙眉,嗓音发沉。
“姐姐,外边。”且嘉轻声。
卿言盯着他一瞬,收了匕首。
她跟着且嘉走出洞穴。
风雪已悄然停歇,素白雪地上,蜿蜒着一道淋漓血迹。
“应该是有野兽搏斗。”且嘉说。
他们一路找过去,在银色月光下,看见枯树下一只死去的母狼。毛色雪白,体型庞大,身上残存着许多齿印与爪痕。
“我们可以把它搬回去,吃新鲜的肉。”且嘉说。
“这是北域雪狼,”卿言收了匕首,“它在你们呼延氏,是吉祥的象征。你愿意吃它?”
且嘉笑着说:“象征都是虚假,活命才是真的。”
卿言多看了他一眼。
“不过,要是姐姐不愿意吃,那我也不吃了。”且嘉又说。
“走了。”卿言说。
且嘉点头。
二人正要离开,母狼尸体处响起呜呜咽咽的声音。
卿言又拔出匕首,往前谨慎走近。
母狼身体动了一下,卿言皱眉,抓紧了匕首。
忽然,母狼身后绕出来一团白色,连跑带滚的,从卿言身边掠过,径直跑向了且嘉。
他蹲下身,将小雪团子抱起来,欣喜道:“姐姐,是一只小狼!”
卿言嗯了一声,又把匕首收回去。
且嘉把小雪狼抱在怀里,小雪狼并不挣扎,反而主动地舔他的脸。
卿言走近他的身边,道:“我听说,北域雪狼是最见风使舵的物种,在北方,他们只亲近呼延氏的王族,也就是乌勒一族。”
且嘉一愣。
卿言盯着他:“乌勒且嘉,骗我很好玩,是不是?”
且嘉没说话,把怀里的小雪狼递给卿言。
“什么意思?”
“你抱抱。”
“不抱。”
即便如此,雪狼还是主动地向卿言摇起了尾巴。
“北域雪狼不是只亲近王族的,”且嘉认真道,“他们亲近强者。”
卿言扬起一侧眉毛。
且嘉轻声说:“姐姐,我很敬佩你,并且永远不会骗你。”
·
翌日起来。
且嘉还是照样撕下一大块牛肉干递给卿言。
她没接。
小雪狼迈着小短腿过来蹭且嘉,惦记着他手上肉干。
“今日应该能到我的军营了吧。”卿言先说这个。
“可以的。”且嘉回答。
卿言这才拿走肉干。
小雪狼还在顽强蹭着且嘉的小腿,且嘉垂眸看它,它一屁股坐地上翻着肚皮示好。
且嘉笑起来,又撕了一小块肉干给它。
小雪狼高兴坏了。
“明明是狼,却像条狗。”卿言评价。
且嘉扭头看她。
“干脆叫旺财好了。”
“旺财,”且嘉笑着摸了一把雪狼的脑袋,“我姐姐给你取名了,以后你就叫旺财。”
小旺财使劲地摇晃着尾巴。
卿言吃完了肉干,先去解手。
趁她不在,两个男人围过去,问:“三王子,什么时候杀了她?”
且嘉懒洋洋道:“谁说要杀她。”
另一个又问:“那是不是要把她带去我们那儿?”
且嘉摇头:“她没那么好骗。”
“那我们……”
“我有计划,别问了。”且嘉打断他。
两个男人只好闭嘴。
这一天午后,众人抵达了梁国军队驻扎的大营。
卿言松下口气,转头道:“多谢你们。”
且嘉望着她:“姐姐,要谢我,不请我进去喝口热茶吗?”
卿言准了。
喝过热茶,卿言要送客。
且嘉抱着小旺财,眼巴巴地瞅着她:“姐姐,我想留在这儿。”
卿言要拒绝。
“我恨死了呼延氏,我想救我爹娘。”
卿言停了一下,看向其他两个男人。
“我两个哥哥就不留下了,他们什么都不会。”且嘉又说。
卿言深深看他一眼,“可以。”
军队里人都知道,卿言消失了几日,回来时,身边跟了个少年。据说这是雪山的狼神,为了报恩,陪在卿言身边。
它白天化身雪狼,战场厮杀,夜晚则会变成少年,暖床取乐。
许廉对此嗤之以鼻,他说:“胡说!晚上那也是头狼!还总偷吃!吃了我好几块肉干了!”
此事最终以卿言赔给他两倍肉干,才算完。
风雪暂停,卿言下令行军。
他们运气不错,一路挺进三王叛军盘踞之地。
战争打响,雪原顿成火海炼狱。
卿言纵马追赶敌军将领,对方马快,眼看即将逃出生天。凌空射来一支羽箭,正中马匹后腿。
马连着人一起摔进雪里。
卿言侧目。
且嘉收了弓箭,冲她灿烂地笑。他头盔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露出微微卷曲的一头黑发。
卿言屡战屡胜,不断收服失地,抵达孟门之下。
三王聚首,各显忧心。
“要不再和呼延氏说一说,让他们帮忙?”
“他们连烧个粮草都没烧成!还能帮什么忙!”
“要我说,他们这么能打,主要是因为卿言。这个女人,太不像个女人!”
“可毕竟是女人,那就有治她的办法!”
密谋之下,一壶春情酒,便趁夜色送进了梁国军队的大营。
等卿言回到帐中,酒壶酒杯都已摔在地上,且嘉蜷缩着身子,满头大汗。
“怎么了?”卿言问。
“姐姐,他们要用毒酒害你。”且嘉说。
卿言把禹谟叫进来,给且嘉把脉。
禹谟得出结论:“好消息,没中毒。坏消息,那是春情酒。”
卿言头疼。
她送了禹谟出去,回到帐中。且嘉懂事地说:“姐姐,你别管我了,我没事的。”
卿言点头,“行,那你自己撑一晚。”
且嘉怔住。
卿言转身要走,且嘉顽强坐起身,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浑身发颤,委屈极了:“姐姐,你真的不愿意管我吗?”
卿言叹了口气,坐回到床沿。
且嘉红着眼睛看向她。
卿言真诚道:“我军中不设军妓,今晚没人能帮你。”
且嘉瞅着她。
“怎么,惦记上我了?”卿言挑眉。
且嘉本来惦记着的就是她。
可他没说话,垂下眼睑。
“放心吧,给你配解药了,今晚你不会有事。”卿言笑道。
“可是很疼。”且嘉小声地说。
卿言没听清,凑过去一点:“嗯?”
且嘉眼泪朦胧,望着她,说:“姐姐,我涨得疼。”
卿言愣了一下。
她只知道打仗,男女之事,她从未接触过。
且嘉哑声说:“姐姐,不用你做什么的。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
卿言允了。
任由且嘉牵着她的手,亲吻了一下。
他缩在她身后的角落。
卿言皱起了眉头,看向别处,耳根莫名地发烫。
最后,且嘉一直不停地叫着:“姐姐,姐姐。”
卿言听得心烦,转过头去。且嘉一双褐色眼眸泛着艳丽的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中盛满了近乎痴迷的爱恋。
她蓦地一怔。
·
孟门一役,打得艰辛。
三王兵力不容小觑,呼延氏也插手其中。
卿言耗不起,她和她的军队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
这个时候,她听说了来自呼延氏的传闻,他们的三王子失踪,已有将近一月。
卿言抬眸,看向了正在逗弄小旺财的且嘉。
“呼延氏三王子,叫什么?”许廉问。
“且嘉,”对方强调,“乌勒且嘉。”
许廉下意识地去看卿言。
她已收回目光,淡声道:“我会处理好。”
当晚,卿言把且嘉叫入帐中。
她正在洗手,听他一如既往软着嗓子喊“姐姐”,头也不转,道:“我让人在很多军营都问过,没有你的爹娘。”
且嘉无所谓的样子,“可能已经死了吧。”
卿言忽然转头。
“姐姐,现在我有你了。”且嘉说。
“那么你的两个哥哥呢?”
“他们本来也不喜欢我。”且嘉闷声。
“是么,”卿言反而笑了,“那么我就会喜欢你么?”
且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不喜欢我也没事,姐姐,我喜欢你就好了。”
卿言心口一跳。
她不说话,走近且嘉的身边,按住他后脑勺,吻上他的嘴唇。
且嘉明显怔住,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卿言亲得很生涩,但很认真。
且嘉忽地心生愉悦,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十七岁的少年,轻轻松松把她抱起来,抱到了书桌上。他倾身压下来,不断地加深这个吻。
唇齿之间,他低声呢喃:“姐姐,你不知道,我想亲你有多久……”
情浓之际,且嘉的眼尾都泛起艳色。
他的手指碰到了卿言的腰带,但没能使得上力气。
他愣了一下,卿言坐在桌上,目光清清冷冷。
他后退两步,才发现插进后颈的那枚银针。
“为什么……”他双目通红,不敢相信,“姐姐,是不是弄错了?”
卿言神色冷漠,道:“没弄错。乌勒且嘉,你对我来说,只有这一个用处。”
且嘉跌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卿言用乌勒且嘉作为筹码,与呼延氏谈判。他们果然退兵。
没有了呼延氏插手,卿言在半月之内,终于拿下了孟门。
三王叛乱,也至此彻底结束。
萧璟这下可以彻底坐稳他的皇位。
庆功宴时,所有将士欢欣鼓舞,痛饮达旦。
所有人来向卿言敬酒,夸赞她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卿言一一笑对,她喝下酒,心头却有些孤冷。
她一个人回到帐中,四周冷冷清清。她忽然捕捉到暗处窸窣的声响,借着醉意,她出声:“且嘉?”
回应她的却不是那一声“姐姐”,而是小旺财呜呜咽咽地跑出来,绕着她的小腿蹭来蹭去。
卿言无声,蹲下身,摸了摸小旺财的脑袋。
她说:“以后,我给你肉干吃。”
·
卿言班师回朝,风光一时无两。
大街小巷都在传颂她的丰功伟绩,人人都以卿大将军为楷模。
但她每日总是懒懒的,不与人应酬来往,大部分时候都在将军府里,和她的那头雪狼一起。
小旺财长大成了大旺财,有半人那么高。
当盛夏降临,绥都完全处于暑热之中,北方呼延氏的铁骑,侵入了边疆。
梁帝很是发愁。
可听说是呼延氏南下,卿言却瞬间来了精神。
她完全没犹豫,说:“我去。”
她再一次带兵北征。
路上,她以知悉战况为由,询问了呼延氏近来情况。
“大王子乌勒宗挈继承了呼延王的位置,他还有两个弟弟,小一些的那个叫乌勒且嘉,这次他也一起来了。战场上,他是杀得最疯的那一个。边军抵挡不住。”
大军安营扎寨。
北方凉快多了,也广袤多了。
旺财在绥都憋闷许久,一到北方,彻底撒开了野。
卿言跟在它身后不远,原是闲来无事,忽然旺财不知为何狂奔起来,卿言打马追去,身后几个将士都被甩下。
等旺财终于停下,卿言也终于看见了阔别已久的少年。
他又长高了些,面容更显英俊,穿一身黑衣,闲散地坐在树下,抚摸旺财的头顶。
“你还记得我,可有人却似乎不记得了。”
说着,他掀起褐色眼眸,向卿言望来。
卿言质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乌勒且嘉注视着她,“姐姐,我很想你。”
卿言不说话。
乌勒且嘉站起身来,缓步向她走近,“我总在回味,那天你那个亲吻的滋味。”
他身上带着威压,骏马不由自主向后撤退。
卿言扯动缰绳,令它停住。
“姐姐,你再亲我一下,”乌勒且嘉勾起一侧唇角,“亲得好,我就退兵。”
卿言不由皱眉:“滚!”
“大将军!”
这时,将士们慢一步赶到。
卿言看他们一眼,再转头时,哪里还有乌勒且嘉的身影?
他消失得彻底,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有那么一瞬,卿言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她的幻想。
要和呼延氏打仗,卿言心里没底。
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边军守将的话。
守将说:“呼延氏铁骑太厉害了!他们呼延王,乌勒宗挈,特别擅长战术谋略,那个乌勒且嘉,在战场上以一敌百!还有他们的兵器,比我们的精进多了!打不赢,真的打不赢!”
战事越近,卿言越是心烦。
她睡不着觉,开始酗酒。
一壶接着一壶。不知道喝了多久,她还要喝时,酒壶却先被人按住了。
她不满转头,看见乌勒且嘉俊美而又深邃的面容。
他说:“姐姐,别喝了。”
卿言咬牙,夺走酒壶,往他身上砸。
没砸中,乌勒且嘉看向她:“姐姐,你果然一直想要我死。”
卿言冷笑一声,勾住他的脖子,要亲上去。
乌勒且嘉挑眉:“姐姐,要取悦我,让我在战场上放过你吗?”
卿言动作顿住,拽住了他的头发。
乌勒且嘉倒吸一口冷气:“姐姐,疼。”
卿言将他按倒在地,冷冷道:“话多!”
她狠狠地亲下去,吻他的唇瓣都显得野蛮。可乌勒且嘉一点儿都没反抗。
等卿言结束了抬头,他还呢喃着唤她:“姐姐……”
卿言松开发髻,说:“阿菟。”
“嗯?”
“我的小名,”卿言道,“我叫阿菟。”
乌勒且嘉愣了一下。
卿言如瀑青丝尽数倾泻下来,乌勒且嘉看得入迷,而她扯开了他的衣襟。
乌勒且嘉怔住,忙不迭按她的手:“我……你……”
“不想?”卿言蹙眉。
乌勒且嘉当然想了。
在他发愣的时候,卿言已主动地靠过去。
情动至深,乌勒且嘉红着脸,说:“阿菟,我之前和你说我的愿望……”
“嗯?”
“我的愿望就是这样,”乌勒且嘉痴迷地望着她,“一辈子都这样。”
卿言笑起来,吻上去。
二人在酒气弥漫的帐中接吻、交颈、缠绵。
一遍接着一遍。
酒壶碎了,被褥被抓握、翻滚得起皱。
天蒙蒙亮的时候,卿言闭目睡去。
她未着寸缕,布满痕迹。
乌勒且嘉爱到不可思议,细细地亲吻她的肌肤,笑容灿烂极了:“阿菟。我的阿菟。”
卿言是被旺财舔醒的。
她宿醉,头有点儿疼,等看清楚帐中凌乱成这个样子,隐约间记起来,是她把乌勒且嘉按在地上……
头更疼了。
她套上衣衫,叫人进来收拾。
许廉震惊极了:“大将军,你昨晚是宠幸谁了?”
卿言按着眉心:“不知道。”
许廉更加震惊:“不知道?”
卿言嗯了一声。
她怎么可能说,和呼延氏开战前一晚,我和呼延王的弟弟睡了一觉?
不过,这一觉很有奇效。
卿言往日疲倦一扫而空,身心都轻快许多。
她与将士制定了周密战略,亲自披甲上阵。
第一仗,她和她的军队都打得很漂亮,首战告捷。
她还在这一仗里,发现了英勇之士,询问得知,此人名叫尹慕。卿言将其提拔到了自己近前。
唯一不足之处,当晚,乌勒且嘉又来了。
卿言正在灯下看书,他贴在她脸颊边上,嗓音低沉暧昧:“阿菟,今天你赢得真漂亮。”
卿言侧目,“你让我了?”
“我没有,”乌勒且嘉道,“我尽全力打的。”
说着话,他便不老实起来,凑过来,亲吻她的脖子。
卿言拧了眉问:“你总来这儿,不怕被抓?”
乌勒且嘉动作没停,说:“每次都很害怕,可是每次都忍不住。”
卿言还想说话。
乌勒且嘉楚楚可怜地望向她的眼睛,“阿菟,你就不想我吗?”
卿言一时竟没能说得出话来。
于是,又折腾了一晚上。
起来时,卿言暗暗发誓,乌勒且嘉再来,她断然不会再同意上床。
可当乌勒且嘉来了,一撒娇,她就又心软了。
反复第五晚。
乌勒且嘉的手掌滑进衣摆的时候,卿言忽然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退兵?”
他动作不停,说:“大哥说,想要你们孟门以北的那块地。”
卿言想也不想,“不可能。”
“打赢了你们,就有可能。”乌勒且嘉说着,吻过来。
卿言难得地躲开了他的亲吻。
乌勒且嘉面露不解。
卿言掐住了他的脖子。
乌勒且嘉眨眨眼睛。
卿言手上没用力,却主动地亲了上去。
风雨摇摆,卿言凝视着他的眼睛,说:“不要那块地,退兵,你跟我去绥都。”
乌勒且嘉微微喘息,一用力,将她反压在身下,“可是我也想让你跟我回去。”
“不……”
卿言要说不可能,没等她说出口,乌勒且嘉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瓣。
他们都心知肚明。
这一晚过后,乌勒且嘉没有再来。
卿言收敛心思,专心备战。
乌勒宗挈虽心机深沉,但同时骄傲自大。卿言借此击破了呼延氏的防线。
赢下战役,卿言大军凯旋。
回都之前,卿言感觉身子不大舒服。
禹谟来为她把脉,恳切道:“将军,你怀孕了。”
卿言愣了一愣。
她怀孕了。
这个孩子,是乌勒且嘉的。
·
卿言身怀有孕,暂时不再征战。
分娩那日,产婆告诉她:“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是个漂亮的女儿。”
卿言第一时间让人把孩子抱过来,她看了又看,确认女儿的眼睛像她是黑色,而非褐色,松了口气。
“大将军,给孩子起个小名吧。”
卿言不怎么会取名,思来想去,“嗯……嗯……”
忽地,她灵光一现,说:“就叫嗯嗯吧。”
卿言没请奶娘,都是自己喂养。
她请左愈给女儿取大名,“令仪”,听着悦耳,寓意也很美好。
若非真有大事,卿言都不上战场。
她每天不是陪女儿,就是在变着法子怎么陪女儿。
她渐渐发现,卿令仪长得不怎么像乌勒且嘉,但是她爱撒娇,每次撒娇时可怜又娇气的样子,却像极了乌勒且嘉。
还有卿令仪擅长骑射,这也像极了乌勒且嘉。
有的时候看着女儿,卿言总忍不住会想起他。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乌勒且嘉又是王族,想必已娶妻生子。与她已经没什么相干。
她打算把这一切抛到脑后。
比如她的部下,有的人已有了全新的生活。
尹慕退了,她正致力于减少绥都幼女买卖,卿言大力支持。
许廉也退了,他去了天兴楼打杂,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奚掌柜,只可惜奚掌柜这辈子没有成婚的打算。
她也将开始新的生活,尤其是她收养了碧微,她现在有两个女儿了。
直到卿令仪十岁那年,北方又传来消息。
呼延氏又来了。
不过这回,没说有乌勒且嘉同行。只有乌勒宗挈。
出于责任,卿言还是带兵北征。
军中大部分都是她不熟悉的人,她原本没有在意。
最初几场战役都很顺利,在寄回绥都的信里,卿言对卿令仪说,呼延王还是一如既往的骄傲自大,赢不了她。
可就在那不久后的一场战役,呼延氏竟熟悉她的部署。
她紧急撤离,身旁将士却对她举起了兵器。
“咻!”
空中射来重箭,击穿了将士的胸膛。
鲜血溅了卿言一身。
她转过头,乌勒且嘉对她扬起了唇角。
卿言从马背跌下,脑袋正好磕在一块石头上,由此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等她醒来,四周环境十分陌生。
她头痛欲裂,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她朦胧的记忆里,似乎只是一声呼唤。
“嗯嗯。”
可更具体的,她想不起来。她只知道,她必须回去。
她挣扎着坐起身。
乌勒且嘉进来,柔声问她:“阿菟,你好些了吗?”
卿言皱起眉头,不顾一切地往外走。
乌勒且嘉没有阻拦。
门外,更是她从未见过的雪山草地。四周的人身材健硕,高鼻深目,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乌勒且嘉在她身旁,说:“阿菟,这儿就是呼延氏的草原。”
·
卿言每天就想着逃跑。
乌勒且嘉不在,她想办法趁着别人不注意,逃出大帐。
乌勒且嘉加强了看守,她坚持不懈,把人打晕,仍旧逃走。
即便乌勒且嘉在,她也会趁其不备,突然用短刀捅他,趁他吃痛,拔腿狂奔。
可是乌勒且嘉总是不厌其烦地追她回来。
卿言忘了穿鞋,跑得脚底全是草屑,还被碎石刮破了。
乌勒且嘉将她放在床上,单膝跪地,耐心地为她擦洗脚底。
“阿菟,别逃走了,好不好?”
卿言冷冷地看着他,说:“除非你杀了我。”
乌勒且嘉继续为她擦脚,“你知道,我不舍得杀你。”
他又抬起头,“不过,阿菟,我听说你有了一个女儿?”
卿言一愣。
“告诉我,那是谁的女儿?”乌勒且嘉轻声细语地问,“我的?还是梁国皇帝的?”
卿言皱着眉头,没有回答。
乌勒且嘉放下她的脚,道:“但是那都没关系了。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
“你要怎么样?”
“我不怎么样呀,”乌勒且嘉扬起灿烂笑脸,“阿菟,我只是想要你一直在我身边。”
乌勒且嘉用上好的金子,打造了一副脚铐,把卿言锁在他的帐中。
他每天来看她,和她说话。
她每天都骂他、打他,他全都受着,从不反抗。
数载光阴,不涉风月。
乌勒宗挈来看卿言,他感叹:“我们三个兄弟,最得女孩子欢心的是就是且嘉,可他因为你,没和其他任何一个女人接触过。现在他都二十多了,一个孩子都没有。”
卿言的回应就是,把他一把扯过来,一顿暴打。
乌勒宗挈的面具被她打坏裂开,卿言一拳打在他面门,冷笑道:“再多嘴,打死你。”
乌勒七彷听说乌勒宗挈被打得那么惨,出于好奇,也来看望卿言。
他一句话没说,也被一顿暴打。
乌勒七彷叫苦不迭:“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打我做什么?”
卿言踹他一脚:“就是你造的兵器,害得我们大梁军队死伤惨重,不打你打谁!”
那几年,王帐里人但凡接近过乌勒且嘉的大帐,基本上都被卿言打过。
有的还不止一次。
每次他们私底下议论起来都满脸惶恐,只有乌勒且嘉笑容满面,说:“她多完美啊。”
后来他们给乌勒且嘉一个评价:抗揍小子。
不过卿言不打女人。
乌勒且嘉留下来照顾她的人里,有一个女子叫秩回雅。
卿言一开始不愿意和她说话。
秩回雅却会自言自语:“我听说你叫阿菟,这是你的名字,对吗?”
“你是绥都人吧?我从来没去过绥都,听说那儿的人和我们长得不一样。”
“绥都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我听说有一种很有名的,叫鱼羹。”
在她喋喋不休十几天后,卿言忍无可忍,说:“天兴楼的鱼羹,最好吃。”
秩回雅先是一怔,而后目露惊喜:“阿菟,你和我说话了!”
她在帐中快乐地打转,“阿菟居然和我说话了,这是阿菟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卿言烦不胜烦:“不就是和你说了句话,这么大反应做什么?站住!”
秩回雅立马站定,双颊红扑扑地看着她,说:“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他们觉得我出身低贱。”
“出身低贱?你姓秩回,这在呼延氏是个大姓吧。”
“但是我的娘亲是梁国人……”秩回雅的声音轻了下去。
卿言微微一愣。
她这才知道,呼延氏的人看不起梁国人,就好像梁国人看不起呼延氏。
两个国家和各自百姓之间,存在着跨越百年的偏见与仇恨。
这天晚上,卿言破天荒地没有打乌勒且嘉,而是问起他秩回雅的事情。
乌勒且嘉委屈撇嘴:“阿菟,你怎么关心别人,都不关心我?”
卿言面无表情:“爱说说,不说滚。”
乌勒且嘉立马老实:“她爹以前是行商的,南下卖货,看上了一个梁国女子。他回来北地后不久,那女子找了过来,身边领着个小女孩。原本秩回一族不肯认,说这是那女子和别的男人生的也不一定。这女子也是烈性,直接一头撞死明志。此事闹大了,秩回一族只能收下这个女孩子。”
卿言若有所思:“呼延氏看不起她,是因为她是梁国人的女儿?”
“差不多。”
卿言不说话了。
乌勒且嘉连忙说:“可是你不一样,阿菟,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很爱你。”
卿言指了一下脚踝:“那你把这个解了。”
乌勒且嘉闭上了嘴。
卿言冷笑:“废物。”
·
卿言与秩回雅熟络起来。
秩回雅教卿言呼延氏的语言和文字。
卿言则对她讲绥都的风土人情。但是说着说着,卿言就感觉,在她的那些回忆里,似乎本该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可她记不起来。
不过秩回雅最关心的,还是卿言与乌勒且嘉的故事。
卿言不理解,她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起初秩回雅不肯说,后来被卿言一吓唬,说出了实情:“我的姐姐,秩回真,她很喜欢且嘉。”
卿言冷笑。所以这是利用秩回雅。
“要是我不打听清楚,她会不高兴的。”秩回雅声音很轻。
卿言顿了一下,道:“我在战场上打赢了乌勒且嘉,所以他爱我爱得无法自拔。”
秩回雅一怔,没想到她真的说了!
“那……你会嫁给他吗?”
“嫁给他?”卿言都觉得好笑,指了一下脚上链子,“他都这样对我了,我还嫁给他?”
“这不是他爱你的表现吗?”
“不是。”
卿言板起了脸,“爱你,就会让你自由,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而不是把你关起来,锁在身边。”
秩回雅若有所思。
·
春去秋来,北地有关卿言的争论越来越多。
有的说:“这么个女子,养在帐中,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还有的说:“而且她太暴力了!那么多人都挨过她的打!”
更有的人说:“她可是个梁国人!那么低贱,根本不配留在北地!”
最后这种偏激的说法,主要是秩回一族提的。
吵得特别凶的时候,秩回一族还向乌勒宗挈叫嚣:“当年推举你们父辈当王,是因为你们能引导我们,可现在看来,你们连自己的女人都搞不定!这样的家族,不配做呼延王!”
乌勒且嘉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眸中泛起阴冷杀意。
与此同时,卿言在大帐里待得越来越不耐烦。
她头脑中有关小女孩的形象愈发清晰,朦朦胧胧,有两个。
一个很爱掉眼泪,还很会撒娇。
一个总是跟在小哭包的身边,经常会笑。
尤其是面对乌勒且嘉,她看着他,却总想起另外一张脸。
乌勒且嘉怀抱卿言入眠,听到她梦中呢喃:“嗯嗯。”
他愣了一愣。
卿言仍在说着梦话:“鱼羹好不好吃呀?嗯嗯,今晚和我一起睡觉,好不好?”
乌勒且嘉切齿。
所以和她生女儿的,不是他,不是梁国皇帝,而是一个叫嗯嗯的人?
什么狗男人,连个名字都娘们唧唧!
乌勒且嘉特别生气,翻身下床,出去了。
帐外月明星稀,旷野上的风那么冷。
他打了个寒战,不好意思回去,而是跑去大哥那儿挤了一晚上。
床上,乌勒宗挈说起来:“你一直锁着她,这也不是办法。”
乌勒且嘉叹气:“我也知道。”
“她毕竟是卿言,她迟早会逃走。”
“可是没有她,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乌勒且嘉很认真地考虑,“大哥,你说我该不该跟她去绥都?”
乌勒宗挈顿了一下,说:“你还记不记得,多年以前,卿言和我们打仗,但是他们的战略布局,都被我们知道了?”
“嗯,记得。”
“那是她军中出了内奸。”
说起这个,乌勒且嘉也记起来,“我在战场上找到她,她边上的人是想杀她。”
“能安排这一切的人,不简单。”
“你觉得会是谁?”
“不好说。”
“那查查看吧。”
他们真的查出来了。
梁国的官员胡平伯、谢柬之,参与了当年的战役,他甚至和呼延氏串通,一直派人去暗杀卿令仪。
这个姓不常见,乌勒且嘉直皱眉:“该不会是阿菟的女儿?”
“难说。”
“敢动阿菟的女儿,真是找死!”乌勒且嘉眉眼间满是戾气。
乌勒七彷打着哈欠经过,问他们:“在聊什么呢?”
乌勒宗挈简单地说了一下。
乌勒七彷皱起眉头:“这么说来,我造的那些兵器,都被用在阿菟女儿身上了?”
乌勒且嘉踹了他一脚。
“是谁来找你要那些兵器的?”乌勒宗挈问。
“秩回一族啊。”乌勒七彷道。
“果然是他们。”乌勒宗挈呢喃。
乌勒且嘉真起了杀心。
原本他想着,等把事情都处理好,就好好向卿言认错,保证以后不再锁着她。她要是生气,他就乖乖被她打一顿。
一顿不行,那就两顿。
但他不知道,他数日不去帐中,卿言落得个轻松,还制定了一个逃走的计划。
她先对秩回雅说:“我打算走了。”
秩回雅一惊,“……走?”
“你和我一起走,我们去绥都,”卿言道,“不过,你得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卿言一字一顿,“偷钥匙。”
她脚上镣铐的钥匙,被乌勒且嘉常年带在身上。只有解开金锁,她才有机会逃走。
秩回雅犹豫了一会儿,捏紧了拳头,“好,我去!”
卿言忐忑地在帐中等待。
没多会儿,秩回雅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她展开右手,掌心正好躺着一把金灿灿的钥匙。
卿言不由欣喜:“小雅,你可以呀!”
秩回雅被夸了,害羞地笑了一笑。
卿言打开脚铐,对秩回雅道:“你一定要跟紧我!”
“好!”
卿言制造了混乱,趁此拉上秩回雅奔向马厩。只要一人骑上一匹马,就可以离开草原。
这些年,卿言对北地有了更多的了解,她不会再像过去那样,轻而易举被乌勒且嘉追回。
“秩回雅,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你居然敢帮着她逃跑!”
一个女子嗓音骤然响起。
马厩附近,出现一队人马,打首的女子姿态高傲,说着呼延语。她便是秩回真。
秩回雅望向她:“姐姐,求求你,别为难我们!”
秩回真斥道:“你闭嘴!你也配向我求情!”
“哪来的野鸡,净瞎叫。”
卿言讽刺开口,用的也是呼延语。
秩回真面色大变,“别以为且嘉喜欢你,你就可以这样骂我!更何况,他们很快就不是王族了!”
卿言弯腰,随手在地上抄起一块石头丢过去。
正中秩回真的脑门。
她尖叫一声,捂住了头。
“不想受苦就闭嘴。”卿言警告。
她又微微转头,对秩回雅道:“你去牵马,我收拾他们。”
秩回雅点头。
她向马厩小跑过去。
秩回真要过去,卿言清清喉咙:“听说你很喜欢乌勒且嘉,那你知不知道,乌勒且嘉每天晚上抱着我睡觉的时候,都会说些什么?”
秩回真一愣,大怒道:“都给我抓住她!好好教训她一顿!”
众人向她扑来。
卿言气定神闲,活动了一下手脚。
没费多少功夫,卿言就解决了所有人,最后,她把秩回真从马背上扯下来,按在地上。
秩回真故作高傲:“你打赢了我,那又怎么样?”
卿言挑眉,“我可不止是打赢你,我还会杀了你。”
秩回真一怔。
“啊!”
马厩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秩回雅的声音。
卿言心口一跳,举目望去。
秩回雅正固执地牵着两匹马,向外奔来,就在她的身后,跟着两个杀手。
“本来呢,我是想要杀你的。”秩回真得意地说。
“放了她!”卿言高声开口。
她接下来还要说,不然,我就杀了秩回真。
可后半句话还没说完,杀手的刀已捅进了秩回雅的胸膛。
卿言猛然睁大双眼。
秩回雅还紧紧抓着骏马的缰绳,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杀手的刀拔了出去,她才脱力一般,松开缰绳,滑落在地。
秩回真哈哈大笑。
卿言扭断了她的脖子。
她捡起秩回真的剑,大步上前,利落将二人斩杀。
最后在秩回雅面前蹲下来。
“你……我……”
秩回雅想要说话,可一开口,口中便不断溢出鲜血。
“嘘,别说话。”卿言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秩回雅点点脑袋,抬起手,指向她带出来的骏马,嘴唇翕动。
“我明白,我明白,”卿言鼻头发酸,“我会回到绥都。”
秩回雅扯动嘴角,露出了笑容。
她没再动弹。
卿言闭了闭眼,忍去所有的泪水,牵住了骏马的缰绳,侧身轻松上马。
“阿菟!”
她听到乌勒且嘉的声音。
抬眸,他得到消息,正急匆匆地赶来。
“别动。”卿言声音冷漠。
乌勒且嘉停下了,低声下气道:“阿菟,我知错了,以后我不再锁着你,你别走,好不好?”
卿言嗤笑:“乌勒且嘉,你真是个笨蛋。”
乌勒且嘉一愣。
“嗯嗯,全名卿令仪。她是我的女儿。”刚才卿言全都记了起来。
乌勒且嘉又是一愣。
“你不如好好算一算时间,”卿言目光清亮,“也算一算你对我的了解。嗯嗯究竟是我和谁的女儿。”
乌勒且嘉瞳孔骤然放大。
“现在,我要回去找我的女儿。”
卿言一声长呵,纵马奔驰。
身后众人意图追赶。
乌勒且嘉抬起手,制止了他们。
乌勒宗挈走上前,“我有侄女了!我得去看看!”
“你急什么。”乌勒且嘉拽住他。
骏马飞驰,卿言的身影越来越远。
他缓缓道:“这些年,乖宝被什么人欺负了,得算账。以后乖宝和阿菟来这儿,日子会是什么样,得好好谋划。”
不久,卿言回到绥都。
呼延氏爆发内乱,明面上是乌勒一族兄弟反目,实际上,是秩回一族被杀了个干净。
“被杀”的乌勒宗挈抵达绥都,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侄女。
“夺位”的乌勒且嘉也到了绥都,假冒使臣,在一念居和卿言打了一架,接了个吻,还见到了宝贝女儿。
他听说,乖宝还是“祥瑞之身”。
他不相信这个。
但是那天,她们母女抵达北地。
乌勒且嘉特意赶去迎接。
天色昏暗,马车上先下来成炀,他不急不忙转回身去接人。
马车里先探出来一只白嫩如藕的手,放进成炀的掌心,接着,明艳娇俏的脸蛋露了出来。
她出现后,忽有天光刺破层叠的乌云,照落下来。好巧不巧,正落在卿令仪的身上。
她似乎有些惊讶,望向成炀。
成炀含笑夸奖,她于是笑得更是明媚了。
眼见那一幕,包括乌勒且嘉在内的许多人,都想,或许祥瑞之身的传闻,是真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