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身着绛色衣衫，周身并无其他繁琐首饰，仅仅左耳并列两只红珊瑚滴珠耳坠。
随她动作，耳坠悠悠晃晃，光华万千。
蔺如芝恼羞成怒：“还姑奶奶……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啊，蔺序的草包女儿，”女子讥笑，“从小到大都这一副德行，仗着家里有点权势，就在绥都为非作歹，一吃亏，立马搬出家世救场。我就问问你，十几岁的人了，有一丁点真本事吗？”
“你！”
“我听到了，你说要成亲是吧？嫁给江宜洲是吧？他哪里是看上你啊，他看上的是你爹！别说你扯坏了这一点头发，就算是我现在把你头发都剃了，江宜洲见到你，也会说一句如芝你好美！”
蔺如芝的脸色一阵青白。
“别以为我不知道，试戴个簪子，扯到头发了，有这么夸张么，你搞这么一套，不就是想赖账，白拿十支簪子？还在我的铺子里闹事，活腻了吧？！”
女子真是气着了，扬手给了蔺如芝一巴掌。
蔺如芝整个人都发懵。
这个时候，她终于记起来这人是谁。
“警告你，以后别来我这铺子——不对，南街你都别想再来。你来一次，我打你一次现在，有多远滚多远！！”
蔺如芝的嚣张气焰一时全被压制，别的什么都顾不上，提了裙摆向外奔逃。
两个侍女赶紧跟上。
“你……你便是大掌柜么？”刚才挨打的伙计擦了把眼泪。
女子气没消，不回话。
伙计挤出笑脸：“多谢大掌柜替小人解围。”
他也很是担忧，“只是刚才那位，是吏部尚书的爱女，得罪她……”
“怕她做什么？她家世好，我家世就不好了？我家随便搬一个长辈出来，他蔺序都恨不得跪地上舔鞋！”
女子还想再骂两句，却总感觉有人在看她，直觉地转身看去。
她本怒意未消，目光在那娇软美人身上落定，忽如春风过境，冰雪消融。
“……嗯嗯？”
“是我~”卿令仪展颜笑开。
“怎么藏在边上都不说话？”宋云翎面容艳如牡丹，却并不显得妩媚，反而格外英气沉着。
“我想等你忙完。”卿令仪乖乖说道。
宋云翎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成炀就在边上看着。
宋云翎鼻子微动，有点儿嫌弃地松开她：“嗯嗯，你身上怎么一股臭男人味。”
边上的成炀：？
卿令仪脸颊泛红，“可能是因为我嫁人了。”
宋云翎瞥了眼边上的成炀：“哦，你信里提到过。就是他？”
卿令仪点点头。
宋云翎翻了个白眼，“长得也就这样。”
成炀：？？
宋云翎皱眉：“而且年纪太大，都快三十了吧。”
成炀：？？？
卿令仪笑道：“你觉得他不好看，是不是因为他脸上的疤？那是为了救我。我觉得成将军长得很好看。”
成炀泪目。
嗯嗯，还是你宠我。
“不过，云翎，”卿令仪转移话题，“这个铺子是你开的么？你信里都没有和我说。”
“我几个月前买的，没来得及告诉你，”宋云翎道，“原先他们这儿的首饰做得丑，价格又高，卖不出去，一直亏损。后来是我接手了，用上了我打造的首饰，铺子情况才有了好转。”
“这样呀~”
卿令仪眉眼弯弯，又张开双臂抱了她一下，声音软乎乎的，“云翎，我真的好想你呀~”
宋云翎比她年长两岁，也早了她两年出嫁。
彼时左崇嗣已赴婴山就职，宋云翎自然也去了那边。
绥都与婴山相隔百里，卿令仪与宋云翎这两年来不曾相见，只通信笺。
路远山遥，书信总是那么慢。
思念便是在这之间无限绵长。
宋云翎笑着摸她的脑袋，“嗯嗯，我也很想你。”
二人又贴贴了会儿，宋云翎提议道：“走吧，去我那儿坐坐。我新买了个宅子，在清水巷。”
卿令仪正要答应，不过想起和她一起来的成炀，不大放心地望了他一眼。
宋云翎则不悦皱眉。
自古以来，女子看待闺中密友的夫君，总是越看越不顺眼，怎么看都觉得配不上。
好在成炀及时表现出了大度，“去吧，好好玩。”
卿令仪笑逐颜开。
“清水巷哪座宅子？我晚点去接你。”成炀又道。
卿令仪望向宋云翎。
“豫园。”宋云翎随口回道。
“好。”
二人手挽手离开铺子。
“左崇嗣被调回了绥都，说是让他做大理寺卿。这几日他忙着料理婴山最后一点事，我等得不耐烦，便一个人先过来了。我今早刚到，想着先来看看铺子，再去看你。”
宋云翎如是说道。
接着又问：“你呢？过去不是不喜欢来南街么，怎么今天这么好雅兴？”
“成将军说，入秋了，给我买点新衣裳。”卿令仪解释。
“所以我在门口看到那马车上一堆的衣裳，都是他给你买的？”
卿令仪笑眼点着脑袋。
“他还算是有点小钱。”宋云翎道。
门外街边，停放着她的马车。
比将军府的宽敞一倍，金丝楠木打造车架，拉车的是两匹油光水滑的乌骓，体形俊美而健壮。
马车内，四面装裹丝绸，铺了软垫，两侧窗牖雕刻花鸟，挂着墨蓝车帘。
卿令仪这下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宋云翎点评成炀，那是小钱了。
她瘫进软垫之间，拖长了调子喟叹：“好舒服——”
宋云翎懒洋洋靠在一边，道：“这辆马车是给你买的。”
卿令仪震惊：“给我？”
宋云翎淡定：“对啊。”
她转念想起什么，“对了，嗯嗯。”
卿令仪凑过去：“什么呀？”
宋云翎捞过旁边一只长形木盒，递给她：“这也是给你的。”
卿令仪喜悦地接住，“礼物吗？”
“嗯，”宋云翎道，“我上个月新设计的一款簪子，因为是想着你画的草图，天底下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不过簪子工序太复杂，要求太精细，我花了三个月才勉强做出来一支。那支细节上瑕疵太多，我不满意，就干脆给梵记铺子卖了。后来我打造了另一支，就是你手上这个，可以说是完美无瑕。”
卿令仪打开木盒。
映入眼帘的是一支金累丝灯笼簪。
熟悉，但又不那么熟悉。
“喜欢么？”宋云翎问。
“喜欢是喜欢，就是……”卿令仪笑着说，“你放在梵记铺子里卖的那支，成将军买给我了。”
宋云翎想也不想：“他送你的那支可以扔了，没这支好。”
卿令仪手指轻抚过金簪：“那我可不舍得，这两支我都喜欢。”
宋云翎扬眉：“所以，你是喜欢成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