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卿令仪并未勒马停驻。
明蓁皱眉，她这是要做什么？
便见她左手抓牢马鞍，大半身子向右侧下沉，轻轻一够，便将弓箭一同捞了起来。
明蓁怔住。
三个少年，乃至席位之上，都爆发了欢呼。
“好本事！”
“这得极强的腰力才行！”
“成夫人真是深藏不露啊！”
“……”
成炀眼看着，也是挑了挑眉。
还说不会骑射？真是个小骗子。
至于卿令仪，在听见四下喝彩之时，脑子却冷静了下来。
不行。
这样锋芒太过了，对于她来说是很危险的。
谁会护着她？
“来！开始！”明蓁怒喝。
新的靶子已架设起来。
明蓁一箭射出，中了，不过距离靶心还有一段距离。
她扭头，连敬称都没有一个，“该你了！”
卿令仪抿了下嘴唇，抽出一支箭，箭尾卡入弓弦，拉动。
对准靶心是轻而易举的，那些年，她每天要练习成千上百次。
即便后来不再触碰弓箭，那些动作仍刻在她的脑海里，有时在梦中，她总一个人策马飞驰，手挽长弓。
但在放箭前一瞬，她的手臂侧了一下。
箭头勉勉强强，扎在了靶子边缘。
明蓁本来还很紧张，见此，乐不可支：“好，好，好！成夫人，你能射中，这已很好了！”
她的笑声在风中飘荡。
席位之上，众人摇头叹惋。
“果然啊，对她就不该有期待。”
“她敢骑上马，就很不错了。”
“所以刚才那一幕，果然是巧合吗？”
“……”
成炀皱起了眉头。
而后几箭，一如既往。
三个少年交头接耳：“成夫人骑马还可以，射艺却不大好。”
“如此下去，怕是要输了。”
“……”
“卿令仪！”
成炀忽然出声。
卿令仪刚拉开弓弦，听见呼唤，她松了力道，转过头。
成炀策马而来，黑眸阴沉，不是什么好表情。
她下意识地回避。
可成炀长臂一捞，握住了她的缰绳，迫使她连人带马一起与他靠近。
“你在怕什么？”成炀嗓音偏低，带了几分不悦。
“我没怕。”卿令仪垂着眼帘。
成炀凝视着她，“抬头看我。”
卿令仪慢吞吞地看过去。
天光明亮，在她视野之中，成炀眉目俊美，颌线如削，极具冷肃气场。
但他敛下眉，望向她，语气轻柔下来：“我记得我说过，你如今是朝中第四丞相的夫人。这世上没有人值得你去害怕。”
卿令仪仍是不安：“可是……”
“如果有人会嫉妒你，想要欺负你，我一定会在他们得手之前，砍下他们的脑袋。”成炀语气狂妄。
卿令仪听着，心口微微发烫。
“现在，”成炀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嗯嗯，都是你的主场。”
言罢，成炀收了手，打马返回。
三个少年凑过去问：“成将军，你和夫人说了什么？”
成炀懒洋洋的，没接话。
那边。
卿令仪再度拉弓。
明蓁笑容得意：“得了吧，成夫人，这能改变什么？你今天是输……”
话没说完，卿令仪一箭射出。
正中靶心！
明蓁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边。
三个少年也看见了，先是呆愣，而后怀疑。
“巧合吗？”
“是巧合吧……”
“怎么可能！”
然而接下来，卿令仪一箭一箭，全是正中靶心，无一偏差。
她拉弓越来越快，显然是找到了感觉。
现场的呼声越来越高昂。
三个少年围着成炀，一个劲地追问：“成将军，你到底和你夫人说了什么？”
“怎么你一说完，她就变得这么厉害！”
“你是不是点拨她了？射箭是不是有什么诀窍？”
成炀的视线追随着场上卿令仪的身影，不咸不淡回道：“没有点拨，也没有诀窍。她本非池中物，注定名动天下。”
目光微转，转到那边使坏的侍从身上，危险地眯了一下眸子。
就他妈是你，为难我家嗯嗯是吧。
·
胡平伯席上。
年轻的谋士诧异极了：“这成夫人，怎么会……”
他本意是借刀杀人，利用明蓁破坏明、成两家的关系，顺便还能让成家出个大丑，却没想到会如此进展。
“藏拙。”胡平伯缓缓地吐出两个字。
谋士侧目。
“是我迟钝，或是她聪慧？十岁的孩子。”说着，胡平伯罕见地笑了一声。
或许当年，他就该将小姑娘领回家去。
自然不是给那逆子亵玩，而是悉心教养，到如今，她的成就不会输给任何一个男子，而那自会为他所用。
一旁的谋士则极为惊异。
侍中冷酷、严厉，不苟言笑。
在胡门效力多年，他从未见过侍中露出如此笑意。
但那一抹笑转瞬即逝，胡平伯很快恢复了冷色，仿佛刚才那只是错觉。
胡平伯瞥了一眼隔壁的陆挺，声线平直，道：“这不过今日插曲，过去也就过去了。要紧的事，务必办好。”
“是。”
·
与成炀交谈过后，卿令仪彻底舒展，明蓁的风头被彻底盖过。
她明知输定了，却还想争取一些最后的颜面。
最后一箭，需射中放飞的灰鸽。
卿令仪与明蓁同时挽弓，灰鸽急速飞高，胯下骏马又不肯站稳。
这便是难度所在。
明蓁仔细瞄着方位，务必射中！
卿令仪却仅仅手肘轻抬，便利落射出。
这一箭射得极准，接连贯穿两只灰鸽。
明蓁：？
我刚瞄准！
“抱歉啊，蓁蓁姑娘。”
卿令仪朗笑着开口，话语是歉意，那一张面孔却如重瓣花无尽盛放，满是明媚恣意。
明蓁气得半死。
卿令仪调转马头往回走，沐浴在一众赞赏与注视之中，她感到久违的畅快。
她果然还是很厉害！
不愧是她！
也是这个时候，她看见了成炀，就在不远处，原先递弓箭的侍从所在的位置。
那侍从已不见踪影，反而是他，双手背在身后，悠哉悠哉地向她望来。
卿令仪驱使骏马走上前去。
“夫君！”
卿令仪笑语嫣然，面上覆着一层薄汗，更添生动美感，“我赢了！”
“我知道。”成炀真是喜欢这样的她。
“谢谢你。”卿令仪又说。
成炀扬了俊眉，“你打算怎么谢我？”
卿令仪歪过脑袋：“怎么谢吗？”
“记不记得，我上场比赛之前，你答应我的。”
卿令仪脸上瞬间一红。
那个……
成炀向她伸手，“我抱你下来，我们现在就去把那件事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