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遵被暂安置在前厅等待。
很快,有侍女奉茶上来。
胡遵主动去接,有意无意露出了手上的伤口。
“胡公子,您这是为我们夫人受的伤吧?”侍女小声地问。
“是啊,”胡遵轻叹,“女子天生柔弱,我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成夫人受伤呢?”
“公子真是个好人。”
胡遵嘴角漫开笑意,正要将茶杯放到桌上,忽地手腕一抖,淌了好些茶水在手上。
“哎呀!”侍女大惊,赶忙掏出帕子来擦。
胡遵却轻按住了她的手背,柔声道:“小伤,不碍事的。可别把你烫着了。”
侍女的耳根微微地红了。
忽地,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胡遵果断放开了这侍女,转头看去。
见到卿令仪,还是独身一人,他的眼睛更明亮了几分。
“成夫人。”
“夫人。”
卿令仪瞥见侍女泛红的耳朵,还有她紧攥在手中的帕子,很轻地皱了一下眉头,“你先下去吧。”
“是……”
胡遵在旁开口:“成夫人不要误会,刚才是我不小心弄洒了热茶,她是帮我擦手。”
卿令仪对此未置一词,走去椅子上坐下。
胡遵顺着指了一下桌上的食盒:“成夫人,这是我特意在百味斋等待许久买来的点心,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卿令仪望了一眼,温凉开口道:“我以为胡公子今日前来,是拜会我家夫君,不成想这般周全,连我的点心都备下了。”
胡遵听出她语句中的讽刺疏离,笑容略收敛了些,坐在她的身旁,道:“成夫人忘了,我是先认识了你,这才知道的成将军。在我心中,一直将你视作亲妹妹看待。拜会成将军,又怎能忘了给妹妹带点心呢?”
卿令仪没说话。
“听说,”胡遵瞄着她的脸色,“今日成将军在长安街的云中客栈,与人大闹了一场?还是为了另一个男子?”
“传闻罢了,胡公子听也就听了,切莫当真。”卿令仪淡声。
“事情真真假假,真是很难说清。”
胡遵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江宜洲那表弟今日为何与人大打出手?他本是断袖,迫于父母之命,不得不娶妻。婚后,他却对妻子不闻不问,反在外与别的男子纠缠不清,这不,今日便被他的妻子捉奸在床……”
卿令仪侧目:“胡公子此言,难不成是暗示我,成将军也有断袖之癖?”
“岂敢!只是人嘛,总得为自己多做打算,尤其是女子,若是没了退路,在这世道上实在举步维艰。”
“退路?”
胡遵凝望着她,饱满着深情:“当年,我是真的想将你带回家中,当作亲妹妹抚养的。”
卿令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些年我一直忘不了你,时常担忧你的安危。你在将军府,定是过得不好吧?成将军这个人,我知道,粗鲁,张狂,哪懂得什么怜香惜玉?”
卿令仪听不下去了:“胡公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胡遵手肘压在桌上,朝她倾身靠近,压低了嗓音:“我只想好好地护着你!我别的什么都不要,我只希望你一切安好。”
卿令仪脸色霎时变了,利落站起身来:“胡公子,请你自重!”
胡遵忙也跟着起身:“这番话,我是真心的!若非真心,我怎会为你拨开带刺的藤条?”
卿令仪听得想翻白眼。
拨开藤条,如此拙劣的手段,竟也妄想打动她?
那些藤条根本没有妨碍她走路,他根本是多此一举。
何况若是真心对她,这么多年又怎会为她拨这一次藤条?
“你听我说……”
胡遵来拉她手臂。
卿令仪二话不说狠狠甩开,后退同时对外呼叫:“来人!”
胡遵手背撞上桌角,一团红肿起来。
痛楚令他胸膛起伏,喉咙底发出愉悦的呢喃,满目热切地望向卿令仪:“好……打我……打我!”
卿令仪:?
胡遵整个人兴奋到丧失理智一般:“继续打我!不要对我手下留情!”
卿令仪:???
他脑子有病啊?
胡遵步步紧逼。
卿令仪很想打他,但又觉得这么动手更像是奖励他。
在她犹豫的瞬间,胡遵已近在咫尺。
忽地,暗处黑影掠近,大掌扣住胡遵的肩膀,如凌厉鹰爪,不由分说将他往边上拉开。
胡遵回头:“什么人?”
卿令仪抬眼,对上一张冷峻至极的脸庞。
如同覆盖着亘古不化的冰霜,世间少有,眉眼间带了伤。
卿令仪很快反应过来他是谁了,当机立断:“打晕他!”
“是。”
那人一掌重重劈在胡遵肩颈,令人彻底昏迷过去。
四下恢复平静,卿令仪松下口气,“你就是司汝剑吧?”
司汝剑把胡遵丢在地上,应声:“是。”
“将军派你保护我的。”
“是。”
卿令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今天云中客栈,将军其实是和你打架!”
司汝剑仍是说“是”,并且脸上神色并没有波澜起伏。
卿令仪期待地问:“所以,成将军是不是也伤成这样?”
要是成炀也鼻青脸肿的,那她心里就爽了。
司汝剑坦言:“将军毫发无伤。”
卿令仪惊了:“你都不还手的啊?”
司汝剑言简意赅:“打不过。”
卿令仪很失望。
静了一瞬,司汝剑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不自然,问:“将军他……”
“嗯?”
观她面色平和,司汝剑一鼓作气,问了:“将军体内的毒,能清除吗?”
卿令仪凝重了些,道:“这个说不好,他中的毒很少见。其实我拜托徐砚山去找的福慧果,也只是能克制毒性罢了,能否清除毒素,还很难说。”
司汝剑不说话了。
卿令仪歪过头:“你们都很担心他吧?”
“嗯。”成家对司汝剑恩重如山,而成炀已是成家仅剩的希望了。
“放心吧,我会救他的。一定会。”卿令仪说得庄重。
司汝剑看眼卿令仪,记起云中客栈成炀说过的话,没有她,他活不下去。
由此看来,她也是成家的希望。
破天荒地,司汝剑道了声:“多谢。”
卿令仪笑道:“还得多谢你及时出现,帮了我一把。”
“将功折罪。”司汝剑如是说道。
卿令仪不解:“什么?”
司汝剑却没解释,瞥向地上的胡遵:“夫人,他如何处置?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