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令仪踏入宴山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
她刚到卧房门口,成炀碰巧从里面出来。
自从被她发现他是假装昏迷之后,他也就不再伪装,这会儿正准备去西侧书房,吴量在那儿等着他议事。
谁成想,卿令仪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我有话和你说!”
成炀皱起眉头。
“有关母亲的!”
成炀也就没有把她掀飞。
反而顺着她的力道,往房中走了几步。
卿令仪确认四周没有闲杂人等,深吸口气,一五一十地说了今日在静尘轩有关赵姨娘和那碗汤药的事情。
成炀警惕地眯起了黑眸:“你懂医术?”
卿令仪随口回答:“跟我娘亲学过一点点皮毛。”
一点点皮毛,就能闻出不对劲?
真是谎话连篇。
成炀哂笑一声,抽手要走。
卿令仪再度拽住他,急声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当我在开玩笑!母亲近日身子才好些,要是喝错了药,那后果不堪设想!”
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他的神情还是冷冷的,“放开。”
卿令仪被他吓到了,连忙缩回手。
成炀大步向外走去。
卿令仪看着他的背影,颇有些受伤。
本来想他一起照看着的。
可他压根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似乎还觉得她是胡说八道。
如今看来,只能她自己更仔细点了。
书房。
这会儿成炀要听的,是有关卿令仪今日出将军府之后的行踪。
他有左右两个副将,吴量在明面上与人周旋应付,兼职管家,司汝剑在暗处动见不得光的手段。
今日派出去一路跟踪卿令仪的,便是司汝剑。
此时,司汝剑如实禀报:“卿令仪回了县公府,去书房见了左宣,没待很久,便去了大菩提寺。”
成炀知道,她说过的,要去给娘亲上香。
他记得,她和她娘亲感情很深。
当年遇刺,她看见他的伤口掉了眼泪,但也没哭多凶多久,咬着嘴唇就强忍住了,倒是很坚强。
直到卿言赶到,她扑进娘亲的怀里,那哭得才叫一个厉害,像整个人都要被泪水淹没。
司汝剑接着说:“刚进大菩提寺,她便碰见了江家公子。”
成炀思绪一顿,眉峰拧起:“江宜洲?”
“正是他,皇帝将他调回了绥都。昨日进的都城,今日一大早先去了县公府,接着快马赶去了大菩提寺。”
成炀的黑眸阴骘到不可思议,偏偏笑了一下:“这么说,他是特意赶去见我夫人的?”
吴量见状不对,赶忙插话:“他是去见夫人,可夫人未必……”
司汝剑铁面如山,提高音量硬压过他:“卿令仪与江宜洲青梅竹马长大,江宜洲在外为官这些年,与卿令仪一直有书信往来。”
吴量急得直瞪眼。
司汝剑视若无睹:“将军务必小心为上。成、江两家是世仇,江宜洲回都,必然要打听将军府的情况,卿令仪刚嫁进来,与府上不甚熟悉,性子软弱,正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成炀没有说话,眸光冰冷至极,如薄刃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另一边。
卿令仪泡澡,碧微在旁侍奉。
她一边清洗着卿令仪的发丝,一边笑着说:“将军醒了,看来也是时候圆房了。”
卿令仪一怔。
她的脑海里率先浮现出了前些天擦洗身子时见到的壮观景象。
那种程度……会死的吧?
接着,她又想起成炀杀完人后捏着她的脸质问她怕不怕,当时卿令仪有种感觉,要是她说怕的是他,他可能会捏碎她的骨头。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要是成炀真和她圆房,她同意也可怕,不同意也可怕。
怪不得左宣说,将军府是个虎狼窝。
洗漱完毕,卿令仪忧心忡忡,穿着寝衣回到卧房,看着梨花榻上的被褥犹豫不决。
“洗好了?”
身后忽然响起成炀的低沉嗓音。
卿令仪毫无防备,吓了一跳,好容易缓过这口气,回头看去。
成炀停在不远处,身长腿长,一袭玄色衣袍,眼眸深黑,面无表情。
卿令仪别开视线,点了点头:“好了。”
“这是准备做什么?”
“我……将榻上东西收拾一下。”卿令仪心中实在忐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成炀没再说话,只是站在那儿。
可她很明显地感觉到,成炀的视线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凌厉,阴晦,带着冰冷的审视意味。
她像被什么毒蛇猛兽窥探内心,不敢抬眼,后背莫名地起了一层冷汗。
良久,成炀提步往里走,嗓音讽刺:“收拾什么,以为你能上我的床么。”
卿令仪一愣。
慢慢地,她的脸颊燥热起来。
她又不想上他的床,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
所以她也有点生气。
她相当记仇,成炀的这句话,直到第二天还言犹在耳。
她不看他,不叫他“将军”,连吴量都不搭理。
不过,她还是去了静尘轩请安。
到的时候,薛老太太还睡着,卿令仪便在外边等。
老太太迟迟不醒,齐嬷嬷于心不忍去叫了才起来。
薛老太太把卿令仪叫到身边:“我听说你在你娘亲身边,还有后来在县公府,都随心所欲,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怎么嫁进将军府,反倒这么早来请安了。”
“晨昏定省,这不是规矩嘛。”
“那是他们绥都人的规矩,跟我们成家没关系。”
老太太也是豪爽,直接嘱咐卿令仪,“今后你不必每天都这么早来了,你多睡会儿,我也多睡会儿。”
卿令仪就这么被“赶”出了静尘轩。
她终于确信,成家就是很不一样的。
她已经不困了,睡不了回笼觉,因为昨天晚上成炀的那句话,心里还闷闷的。
她让碧微去忙她的,而她独自一人走走静静。
宴山居有个后花园,非常大,她嫁进来后第一次踏足。
庭院曲折变化,林木葱郁,水色明朗,一派风光疏密自然。
卿令仪漫步其中,心情不由舒畅许多。
另外一边。
书房。
昨晚对卿令仪说完狠话以后,成炀一夜没能睡好,胸闷气短,呼吸不畅。
这是毒发的征兆。
今日更甚。
他书没看几页,便疲惫到不得不支着额头休息。
“将军,不好了!”
吴量一瘸一拐地冲了进来。
成炀有些烦躁:“急什么?”
吴量脸色惨白如纸:“不知是谁打开了笼子,将您的雪狼放出来了!方才碧微说,夫人说要去院子里散步……只怕夫人会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