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星子挂空，寒风呼啸，拉开窗帘透过窗户往外看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走廊里万籁俱寂，椭圆形的灯泡里时不时爆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时强时弱，在墙角处留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嘎吱
随着一道清晰的开门声，陆染全副武装地从屋里悄声走了出来，肩膀上挂着永远不离手的布袋。
此时的她头裹灰色围巾，一身到膝盖的黑色羽绒服，这身打扮保证这边见过她的人没有个缓冲时间绝对认不出。
大门口，前台的工作人员半阖着眼似已经浅睡了过去。
作为一个生性善良的人，陆染自也不会去打扰对方的好梦。
毕竟该付的房费她都在昨晚全都付清了。
她嘴角浮出一抹浅浅淡淡的笑意，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动静就轻手轻脚出了招待所。
没办法，不这样悄悄地走，到了天亮，她那一大堆货难道真要去多花一笔钱，租一辆卡车，租一个二哥吗？
她的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出门在外该苟还是得苟，能苟住悄悄发大财也是一门值得她好好学习的学问。
摇摇头，陆染头也没回径直就去了县里的汽车站，脚步略显急促。
这边有开往W市的车，一共两趟，一个在早上五点半，一个在午后两点半。
早上人少，视线微弱，自是最适合她的。
买了票，趁着周围没人，车上也只是零散几个拿着大包小包的，陆染将票递给司机就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子发动，伸出窗外看着逐渐模糊，化为一片黑色的乌伤县城，陆染心口微松之际又有些许不易察觉的留念。
她心知除非这边以后有大的变化，否则这次的乌伤之行既是她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W市到了，睡觉的都醒醒，可以下车了。”
耳畔传来售票员拔高的说话声，陆染浅浅打了一个呵欠，站起身打起精神跟着过道上的其他乘客一道儿下了车。
环视周围，人群涌动，和她之前去过的几个车站大差不差。
对于这，原先被外人拉足期待感的陆染心里落差感不是一般的大。
以至于还没开始行动，她对自己的计划便有了一丝疑虑。
这里真能让她再发一笔财？
多次质问，多次动摇心中的想法…最终因为心里的不甘心，陆染留下了。
在市中心的招待所住下后，她选择通过走遍W市的大街小巷来加快自己对这座城市的认识和深刻了解。
例如本地人津津乐道的人民广场，老工人文化宫，解放电影院，小南门码头…人民路等十大地标。
只是以往的无所不利在这回好像碰了壁，没有一丝头绪。
有几次情绪上头，陆染差点被情绪裹挟直接搭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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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口中的挣钱和她眼里的挣钱完全是两个意思。
别人是正正经经进厂上班，她是倒买倒卖挣中间价。
呼呼呼
带着那份不甘心及做事的执拗，陆染停在了W市，作为一名随时注意周边动静的小摊贩。
摆小摊，零售出货，早出晚归是常事。
不过其中的收获也是巨大的。
没客人，陆染和周边其他摆摊的聊，有客人，陆染跟客人闲聊。
不管男女老少，只要主动出击她都能和对方聊上几句。
渐渐的，手中的货一件件减少，资金开始逐步回笼，她也逐渐截取到了某些对自己有利的消息。
摆摊的第五天。
W市大酒店门口。
陆染提着她那简单收拾了一下的展示架，找了个既不容易被里面工作人员发现又比较能引起过往客人注意的位置 。
刚摆好，没等她主动上前做些招引动作，摊位前就来了客人。
开门大吉。
“姑娘，你这丝袜怎么卖的？跟你自己腿上的那条是一样的吗？”
对于能为她丰富荷包的人，陆染的态度一向是如春风般温柔。
她当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眯着眼竖着大拇指夸赞，“女同志，你眼光真好。
我身上穿的这条丝袜跟你手里拿的都是同款，质量杠杠的，保证你连着穿十天一个月甚至是三个月都不会破。”
说完，为防对方不信，陆染特意弯下腰扯了扯腿上的丝袜给女生展示。
“你看，一点都不拉丝，穿上我家的袜子，再配上你身上的大衣，我保证你绝对是街上最靓丽的姑娘。”
一顿操作下来，女生愣是被陆染的一系列热情动作看直了眼，好一会儿才拿起一双丝袜问起了价格。
显然是被陆染的话说动了。
“多少钱一双啊！合适的话我买一双回去试试。”
“姑娘，你这么喜欢那我就便宜点出给你。原价25我不要了，22你直接拿走。”
女生准备拿钱的手霎时就僵在了半路，她扬着眉几乎压不住自己的声线。
“多少？22元，百货大楼都只要20，你的咋这么贵，敲竹竿呢！”
伴着女生没有掩饰的质问，陆染的摊前很快就围了一群人。
对此，陆染也不露怯，直接带着笑脸继续解释道。
“姑娘，百货大楼20元也是有要求的，10双起步。不提我这里的质量今天你要在我这儿拿10双，我也可以给你205元的超低优惠价。
怎么样？要吗，要的话，我现在就为你装起来。”
听到陆染这样说，女生明显犹豫了。
她垂眸打量着摊位上堆放有序的物品，手则不停摩挲着袜子的质量。
“这袜子摸着好像是要比百货大楼的要好些。百货大楼买一双袜子除了给钱，还要再给一张日常生活用品票。
除开这些，她每次买东西都恨不得一只手变千只，不然稍一松懈，鞋子被蹬掉不说，东西可能还会一无所获。”
事实上，好真是对比出来的。
看着女生脸上流露出来的意动和喜欢，陆染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恰好这会儿，围过来的其他群众也拿着袜子互相交谈了起来。
“真不错，你们几个要买不？”
“买啊，这小妹妹不买，我等会儿可要多拿几双。家里没有票了，现在不买再过一段时间想买我都不知道去哪儿买。”
“你说的没错，我也多买几双回去，这东西不管是送人还是自己留着慢慢穿都很不错。”
“各位慢慢挑，我家的东西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看着周围一轮又一轮买完东西离开的人，作为第一个来的女生终于不犹豫了。
她瞬间捏紧了手上已经展开的丝袜，感受着手上传来的丝滑触感。
她毫不犹豫道。
“给我装十双。”
哟
这是不买则已，一买就出血本的节奏。
陆染扬了扬弯弯的眉角，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半眯着眼睛声音轻柔，仿佛一只看着猎物乖乖进坑的狐狸。
“好勒，你等一等，我马上就给你装。
姑娘，说实话再过上几天或者是半个月，你一定会感谢自己今天坐下的决定的。”
女生给了钱，接过陆染递过来的纸袋一脸好奇。
“怎么说？”
横着说竖着说，说让你开心的话。
“别人买东西花钱，你来我这儿买丝袜，东西买了还能白赚15元，这样的事难道还不值得高兴怀念吗？”
女生撩了撩耳际被风吹散的碎发，眨巴着眼睛连连点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姑娘你先在这儿等着别走，我这就去叫我那几个窝在酒店的铁闺蜜过来。
她们比我还会买东西，你摆的这些好看又便宜，她们一定会喜欢的。”
看着女生如风一般奔腾而过的身影，陆染摇头轻笑。
这还是个送财童子不成。
五分钟后。
送完最后一批客人，陆染刚拿起旁边的保温水壶喝了一大口水润嗓子，就见酒店大门口出了了一个团。
没错。
对方真去带人了。
浅浅估计一下大概有三四十人。
这就是对方说的几个爱买东西的铁闺蜜 。
这可真是很少很少的呢！
陆染咽了咽口水，连忙环视一圈放下手中的杯子，弯下腰将已经空了的箱子重新偷渡满。
“小美，你还真没说错，大门口真在卖我想要的尼龙丝袜和蛤蟆镜。”
“那是…我从不骗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说罢。
几人已然走到了摊位前。
那个叫小美的也就是刚刚那位女生歪着头一脸天真。
“姑娘，我没说错吧！我的这几个铁闺蜜是不是看着你这些东西眼睛都直了。”
陆染笑靥如花，这真比自家人还像自家人。
刚见面她还没提就知道给她拉生意了。
以后见不见的着再说。
这次怎么着她也得给对方一些奖励，加加血，增加一下对方的好感值
这般想，陆染趁着对方姐妹挑选东西的功夫，直接给对方的手里塞了一个黑色的蛤蟆镜。
顶着女生惊讶的神色，陆染笑呵呵，悄声道。
“送你的礼物。”
不过对方显然也不是个会白占便宜的，没等陆染说些什么。
拿了礼物的女生就开始帮陆染推销起了东西。
“晓晓，你咋就买这一点。1双连换洗的都没有，我可买了10双。你那么有钱，这次就花这点…”
“萌萌，你家几个熊孩子不是闹着想要蛤蟆镜吗？趁着这次机会你都给买了得了，免得回去又朝你闹。”
……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空手来满手走，直接掏空了陆染充了一次的箱子。
目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陆染摸着满满一布袋的现金笑得眉眼弯弯。
真是一群大好人。
后面也许也有那一群人的推荐，陆染的生意好到不行。
几乎就是早出早归，回回空盘。
连着两天下来，丝袜销了500双，蛤蟆镜150副，也算是大卖了。
打一枪换一炮的道理陆染还是非常懂的。
眼见着引起了酒店工作人员的注意，第三天她就马不停蹄地换了地方。
连着换了五个地方，将所有的货销了五分之一后。
陆染也有了新的思路。
她凭着自己几天时间得到的消息来到了一个叫做“红橡”的私人皮鞋作坊，敲响了对方的大门。
“你是干什么的？”
“大姐，听说你们这里的制鞋师傅制皮鞋很有一手，我来给自己订一双加绒的皮鞋过年穿。”
见陆染这样说，保持着开门姿势的女人并没有露出轻松的笑容。
而是上下打量了一下陆染直接摆手拒绝道。
“你走错地方了，我们这不卖鞋，也没有做鞋的，你走吧！”
“大姐，我一外地人你难道还担心我对你们作坊不利？我这…想要给自己买一双鞋子有这么难吗？”
“阿红，带她进来吧！这么闹周围邻居都听见了。”
女人冷着脸顿了一下，拉开门时脸上已经带了笑容。
“进来吧！”
接着陆染就被带进了一个10平米大小的房间。
两个男人分坐在两边，穿针钉鞋，地上摆满了各式的制鞋材料。
味道有些刺鼻，不是很好闻。
稍微年轻点也就是之前说话的男人抬眸扫了一眼陆染，非常干脆地拿出几种做鞋子的材料让她挑选。
陆染也没犹疑，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开始认真挑。
选完东西。
由女人给陆染量脚的尺寸大小。
陆染选的是做一双带绒的皮鞋，价格相比单皮的要稍微贵一点点。
22.5元。
下了单顺带着下手感受了下这家作坊旁边鞋架上摆着的其他鞋子的质感后，陆染和对方约好两天后过来拿便离开了。
这一认真的态度，直接把认定她心有不轨的女人看呆了。
还真是给自己做鞋的。
就连本来还有些犹疑的两个男人都互相对视一眼，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后等待的时间里，陆染没有摆摊。
有计划有目的也为了验证她的一个想法，去了一趟这边的一个皮鞋原料厂，顺便接触了几个退休的老鞋匠和制原料的老手艺人。
接触下来，成效一般，不过对比刚落时找不着目标，此时的陆染却觉得动力满满。
她告诉自己再老再硬的骨头，她都得给啃下来。
到了约定时间。
陆染如普通买东西的人一般，拿了鞋子试穿后简单和对方交谈了两句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