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陈音原本以为半途遭遇山魈袭扰,会给吐蕃人抢先一步,加之又经历了一次无妄之灾,所以忧心忡忡。
出了深山老林,吐蕃人还没来,舒了一口气。沿着金沙江一路而上,没有吐蕃人的身影,又舒了一口气。到达神川铁桥,还是没有见到吐蕃人。
怎么回事?
实情是这样的。
首先,吐蕃人确实有轻敌之嫌疑。第二,也是更加核心的缘由,那就是吐蕃的大后方可能要起火了。
这就要稍微捋一捋。
时下的吐蕃赞普是赤德祖赞。
不得不说,赤德祖赞这一位吐蕃君主手腕还是有的。先不说别的,从则天顺圣皇后长安四年,赤德祖赞的父亲赤都松赞死在南诏苴子觉热.空墀和江嘎尔.索域手中,他匆忙即位,到现在天宝十三载,他已经在赞普这个位置上整整五十载了。
放眼古今中外,能在至尊宝位上待五十载的君主,寥寥无几。但是,赤德祖赞就在这个寥寥无几之列。
单单这个年数,就是一件值得称颂的事情。当然,赤德祖赞也是一个颇有建树的赞普,时人对他的评价丝毫不输吐蕃太祖松赞干布。
久在至尊宝位之上,赤德祖赞以为高枕无忧。直到赤德祖赞听到了一个预言,并且信以为真,这样的后果就是他的至尊宝位悄然产生了几道极其细微的裂缝。
有一天,赤德祖赞的高祖父松赞干布给他托了一个梦,说:“我死后,王位世袭罔替,到了传给一个名叫‘赤与德”的子孙的时候,吐蕃将会是佛教的世界。”
‘赤与德’,这说的不就是赤德祖赞他自己嘛。之后,赤德祖赞便大兴佛教。
佛教昌盛起来,就对吐蕃本土的宗教,苯教,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苯教,佛教,逐渐势如水火。
但是,君王所梦,实非梦也!
事情往往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苯教跟佛教相争实际上是君权跟贵族奴隶主的矛盾日益突出。佛教的背后站着的就是赤德祖赞,而苯教背后站着的则是吐蕃的贵族奴隶主。
去年,大唐凉国公,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在河陇战场,大败吐蕃,安西节度使高仙芝,安西副大都护封常清又在西域战场使得吐蕃大军铩羽而归。两个重要战场的失利让赤德祖赞的个人权威跌到谷底。
君权跟贵族奴隶主的力量是此消彼长的。赤德祖赞的力量减弱,那么吐蕃的贵族奴隶主的力量就得到增强,甚至可以再次跟赤德祖赞相抗衡。
南诏战场就是一个变量。赤德祖赞想要吐蕃大军日夜兼程驰援南诏,打败唐军,这并不是因为南诏王阁逻是赞普钟(藏语,意为赞普之弟),而是这一场战打赢了,他的声威就会得到大幅度的恢复。不过,吐蕃的贵族奴隶主可不想如此。
明面上,吐蕃的贵族奴隶主不能跟赤德祖赞唱反调,但是暗地里,他们能用上的阴招都用上了。
大军本来是要日夜兼程的,但是为了保证充足的战斗力,就改成白天行军,晚上扎营驻息。这就是吐蕃的贵族奴隶主所使用的阴招。
阴差阳错之下,就便宜了穿越而来的陈音。
“当宜大哥,这吐蕃人有高原反应吗?”陈音兀自惊异道。
“阿音,你先前没跟吐蕃人交手过吗?”当宜回道。
“但是,按照预算,吐蕃人应该早就抵达这一条桥了。”陈音说道。
“阿音,吐蕃人没到不是好事吗?怎么,你还想他们比我们早到呀?”当宜斜着眼看着陈音道。
“当宜大哥,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陈音拍了拍当宜的肩膀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嫌命长呀?”当宜用肩膀轻弹开陈音的手说道。
“有点蹊跷。”陈音说道。
“这能有什么蹊跷,连我都看得出来,如果吐蕃人已经抵达此处,那么最应该做的就是在对岸安营扎寨,也就是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这样才可以抢占先机。”当宜交叉双手道。
“当宜大哥,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陈音笑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当宜冷眼道。
“我这会怎么觉得当宜大哥你跟个小娘子一样。”陈音说道。
“我这不是帮你娘亲,你媳妇,你儿女好好看着你。你说这话!阿音,你真的是闯了鬼门关一趟回来后,整个人把戏特别多。”当宜瞪着眼睛说道。
“我还是觉得有些蹊跷。”陈音戒备道。
“有什么蹊跷。”当宜不以为然道。
而后,当宜单枪匹马从神川铁桥直奔向另外一头去。陈音发现当宜已经策马冲了出去,并且要阻止的时候,当宜已经到了桥上,越来越远。
“当宜大哥,小心些。”陈宜大声喊道。
不一会,当宜已经来到了神川铁桥的对岸,又策马向前驰奔,直至不见了身影。陈音一下子紧张不已,这当宜可是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真正面对面的亲人,可不容出半点危险。
再过一会,当宜的身影从一个点,逐渐清晰起来。
只见当宜横刀立马,向对岸的陈音以及众人大喊:“陈将军,吐蕃人还没有到达,大伙儿可以安心过桥。”
这确实是一个不小的好消息。
随着陈音的一声令下,众人依次先后过桥。
“好你个当宜大哥,下次不可以如此鲁莽了。”陈音过了桥,第一时间对当宜说道。
“陈将军,毋须如此担心。”见众人挨着陈音,当宜使用敬语道。
“大伙儿,先勘察地貌,然后在合适的地点设圈套,我们给吐蕃人来个请君入瓮。”陈音下令道。
“得令。”众人齐心协力道。
“没想到陈将军对于伪周朝的往事也有精辟的见解。”在经过陈音身旁的时候,严羽向陈音拱手钦佩道。
“哦,这请君入瓮,确实确实。”陈音顺水推舟道。
对于陈音来说,请君入瓮是一个成语,而对于当时的唐人来说,请君入瓮是一个武周朝末期的八卦,也可以说是一个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