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讯手段并不发达的古代,一军之统帅大概率,准确的数据是99.99%,不会在作战当中临时改变策略。这里面涉及一个“信息环路”的问题。所谓信息环路,就是指令的“发出-接收-接收-发出”的单向流程。这是一个理想的状况。然而,在古代通讯手段落后的前提之下,单向指令在瞬息万变的战场,可能就变成多向指令。简而言之,传播失误的一方就好像脱轨的火车,疾驰向毁灭。
距杨十千穿越而来的这场战役三百多年前的淝水之战就是一个典型由于信息环路完全脱轨的例子。
此处稍微有些离题,但是讲一讲这一场战役是有必要的。前人之事,后人之师。对于杨十千来说,这一场战役也的确给了他当头一棒,就是他的计划落空了。
东晋太元八年,前秦建元十九年,大秦天王苻坚命苻融统兵二十五万任前锋,其亲率八十余万大军随后,其战略布局,孙皓看了都直呼内行,正是仿照西晋灭吴那几招连环拳。苻坚志得意满,毕竟整个北方都已经匍匐在他的脚下,南下灭晋,so esay!
值此危急存亡之秋,丞相谢安一改往日漫不经心,主张跟那嚣张老符死磕到底。于是谢安给晋孝武帝司马曜递上一份临时人事安排,晋孝武帝司马曜看了之后,也只能假装满意点了点头,毕竟他的王朝是与门阀休戚与共的,遂任命谢安之弟谢石为征讨大都督,谢安之侄谢玄为先锋,率领骁勇善战的“北府兵”八万沿淮河西上,迎击秦军主力。
十月十八日,秦军前锋苻融率秦军攻下寿阳,俘虏晋平虏将军徐元喜。这里,嚣张老符首次改变策略,抛下大部队,匆忙开打。
十一月,谢玄派遣悍将刘牢之率精兵五千穿插洛涧,淝水大战自此正式揭开序幕。
路况不熟的秦将梁成只能将五万兵士列阵于洛涧边上。地头蛇刘牢之一是以逸待劳,二是熟悉地理,于是兵分两路,一路迂回到秦军阵后,断其归路,另外一路则是由自己亲率强渡洛水,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秦军长途奔波而来,还没歇口气,就被突袭,一触即溃。秦将梁成战死,秦军像牲口一样被晋军赶落湍急的黄河,竟有数万人丧命。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是嚣张老符首次改变策略的恶果。
初战不利,但是水流湍急,晋军也没办法强渡。两军东西对峙,一时也都奈何不了对方。秦军依旧占有优势,奈何接下来这个不过十来年就将北方统一的大秦天王苻坚又一番迷之自信的操作将百万秦军往坑里带。很快秦军上下就要用生命的代价去承受统帅又一次临时改变策略的恶果。
谢玄见相持不下,于是遣使见苻坚,说道:“君悬军深入,而置阵逼水,此乃持久之计,非欲速战者也。若移阵少却,使晋兵得渡,以决胜负,不亦善乎?”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激将法,符坚自然也看出来了,但是之前指哪打哪的顺畅战绩让他飘了。他认为可以将计就计,只要晋军敢渡河,就马上以骑兵冲杀,杀他个兵甲不留,有来无回。刚刚落败的符融满眼宠溺,表示:“俺也是这样想!”
哪知道吟啸自若的谢玄有点真本事,预判了嚣张老符的预判。在秦军后撤之时,亲率八千多子弟兵,纵马直冲,抢渡淝水,气势压了秦军一头。先前假意委身嚣张老符的晋将朱序趁机倒刺,大喇叭广播:“秦兵败矣!秦兵败矣!”秦兵士气本来就低落,听得此言,以为胜利的天秤已经完全倾向晋军,个个为了保住小命,拔腿就跑。
苻融眼见大势不妙,急忙骑马前去阻止,以图稳住阵脚,不料战马被乱兵冲倒,稍后殒命于晋军的乱拳暴击之下。秦军见主将阵亡,战意全无,争相溃逃。后军见前军仓皇之状,顿时也乱了,形成连锁反应,结果全军向北败退。
秦军溃兵沿途不敢停留,听到风声鹤唳,都以为是晋军追来。晋军乘胜追击,一直到达离寿阳不远的青冈。这一场战役秦军死的极不光彩,先前溺水而亡了不少,现在又大多成为了踩踏事件的受害者,漫山遍野,大河上下都是。
嚣张老符本人也中箭负伤,失魂落魄带领残兵败将逃回洛阳。
符坚举全国之兵南下,军队数量有百万之众,首尾不能相顾。在通讯手段并不发达的其时,各军的协调本就困难至极。一军已经抵达一个战略地点,而其他军队不是在半途,就才刚开拔。
符坚率领大军远道而来,最初的布局就是原地等待,到所有兵力抵达,再发起总攻。但是嚣张老符第一个朝令夕改,无视事物的规律,以为自己胜天半子。在符融攻下寿阳之后,符坚就开始战术裸奔了,轻兵冒进,结果首战不利,损兵折将于洛水。而后,又以为东晋丞相谢安不过一个草包,于是一错再错,无可挽回。
符坚这一败,南北一统就推迟了将近二百年。
前车之鉴,出身高门大族的李宓没有理由不知道!
意识层面的杨十千敢拍着胸脯说,李宓肯定知道嚣张老符在淝水之战中的瞎操作,要知道人家李宓可是姓李呀!这姓李的,又能担任节度使这种封疆大吏,肯定是老钱,祖上不是关陇显贵,就是五姓七望。
因此,可以想象在李宓的人生中,肯定有很多次听人说起嚣张老符临战改变策略的故事,耳朵都听出茧了。
无可置疑,现在这场战役的策略就是“强攻”。刚才的后退也不是什么障眼法,就是技不如人。现在再次发起的反攻也证明了这场战役的唯一策略就是“给我上,给我上,给我上!”
杨十千此时就是困兽犹斗。就算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又怎么样?问题是没有人信呀!
难不成策马到了李宓跟前,大声禀道:“李公,得赶紧撤退了,要不然等会,吐蕃大军一到,就被包饺子了。大家都得玩完!”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只有一个以扰乱军心被问斩的结果。
想到此,意识层面的杨十千整个人躺平了,兀自言道:“毁灭吧!趁早毁灭吧!”
说时迟那时快,意识层面的杨十千又转念一想:“既然历史的走向如此,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件是既定的,那么我何必多此一举去苦苦相劝呢!我直接叫他怎么做不就行了!”
下一秒,不顾伤痛的杨十千以唐军校尉陈音的虎躯,持枪跃马,作出冲锋状。整团兵士见状,纷纷收拾低落情绪,准备舍命相陪。
“诶,那里是否是中军?”附身于陈音的杨十千问了离他最近的一个老兵。
“是的。”那老兵回答道。
“诶,那里指挥是否是李宓李公,何履光何公?” 附身于陈音的杨十千再问道。
“是的。”那老兵虽然不解,但还是作出解答。
接下来,附身于陈音的杨十千策马就往中军去,只留下一团疑窦满满的兵士,眼珠子几乎都凸出来了。
这是弄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