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船终于靠了岸...
沈御卿和谢韫都在岸边等着,赵瑀还在城中,说是有敌军来犯。
沈御卿远远地就看到了船上的那抹淡影,一向不苟言笑的人,此刻也挂上了笑颜。
与沈御卿的稳重不同,谢韫看见天际的一点微光,知道是她所乘之船时,就止不住的笑意。
等看到了那个想到就欢喜的人,更是笑的极开心,他只觉得之前的苦闷都烟消云散了。
船一靠岸,少年就迎了上去。
宋澜雪跟在赵琛和徐清风的身后。
少年虽未见过二人,但是见到官牌,也乖乖行礼,口中叫着殿下大人安好,眼神已经飘到二人身后去了。
刚一平身,自家将军和两位领头人说着现下的情况,谢韫就蹿到了宋澜雪身边。
她戴着面巾,露出好看的眉眼。此刻眉眼微弯,他知道她是在笑,她笑起来的样子他都记得,此刻应该是浅笑。
宋澜雪给他行礼,叫着他小将军。他听起来心里是有些受用的,毕竟好似在这个女子面前,得到了能力上的认可。
谢韫轻轻扶起她,也不敢过多触碰她,总怕亵渎了她。
然后站她身前,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呆呆的与她对视,脸颊连带着耳朵都慢慢红了。
宋澜雪见状敛眸低笑,他也只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跟着她笑。
“世子没带面罩?不怕染上疫病吗?”她先找话头问他。少年好似才回过神,从怀里摸出两个,一个像是用过的,有些乱迹象。估计是直接拿下来塞到怀里的,另一个是新的。
“原是有的。赵将军府里的医者做的,我怕你下来找不到我”少年有些忸怩,忙转话题,
“我给宋姑娘你也备了一个,但是你有了,看来是不需要了啊”
“世子有心了”她伸手接过新的那个,揣到衣袖里,
“刚好,明日再换,不用劳烦阿瑄再做新的了”
谢韫见她收了,心里也是惬意,把自己的面巾戴上。两人又寒暄了两句,前面的人就唤着该到城里去了,一行人又上了马车和马匹。
赵沁沅是和宋澜雪阿瑄一起乘马车,其他人都是骑马。
从上马车开始,她就一直气鼓鼓的盯着宋澜雪。阿瑄实在看不下去,开口问她何事?她酝酿好久,问道,
“你姐姐到底喜欢谁啊?”阿瑄未理她。她见状又转头去问宋澜雪。
语气不太温柔,像是要打人一样。
“公主觉得我喜欢谁呢?”宋澜雪笑吟吟的反问她。
她像是被拱开了火,声音骤然变大,“本公主是在问你!你怎么这样!脚踏两只船吗!”她声音之大,惊到了外间骑马的人。
谢韫忙驱马靠近马车,也没有贸然掀开帘子,敲了下车窗,询问到里面的人怎么了?
他们在外面,马蹄声夹着风声,几人还在讨论城中情况,并未听见她话中说的什么,只以为是小公主在使性子。
“无事!不得来打扰!”小公主这次是真的使性子了,这次他们都听清楚了。
谢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准备再问,赵琛已经先开了口,
“沅沅,不要胡闹,马上就见到二哥了,有事到了再讲。”
赵沁沅嘴巴又嘟起来,左右搓和着牙齿,一副马上要干架的样子。直勾勾的瞪着面前的女子,偏偏那女子还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知道了!”她不服气的回了一句。
“傻子赵祈年!你喜欢别人,别人不一定喜欢你!”她声音放低下来,但是话还是被面前的女子听见了。
“公主殿下误会了,毅王殿下可不喜欢我的。”想着已经逗了她许久,宋澜雪开口给她解释。
“我才不信,我的哥哥,我肯定比你了解。”少女依旧气鼓鼓的,
“我看的出来,外面那个傻小子也喜欢你的紧。你要是不选我三哥,你就早点告诉他,别伤他的心。”
女子闻言少有的一怔,即刻恢复如初。开口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她回那气急的少女,
“澜雪命薄,又身处红楼,不敢越矩。”
少女见她一副自哀的样子,突然心里又有些软了。赵沁沅想着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凶了些。
她慢慢缓和了一下语气,想了想还是开口安慰面前的女子,
“现在我们庆国不讲这这些门第的,况且你又是清倌,你长得也好看,你不要妄自菲薄...”
语无伦次的说了一通,发现怎么都词不达意,又开始生闷气。
宋澜雪瞧见她的模样实在可爱,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本来就是逗弄她玩而已,她年纪小,还是个孩子。自己也是,不该这样惹她不痛快。
她想着便伸手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少女不接,还在生闷气。
“殿下”她轻声叫她,叫完也不再开口说什么。赵沁沅好奇,才扭头看过去。
女子见她望来,才缓缓开口道,“我身处红楼,是我的选择。澜雪命薄,是澜雪的命数。”
宋澜雪凝视着少女的眼睛,一句一顿道,
“我选择了红楼,是因为我有比之身世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尽管命薄,可我也已尽我所能做了许多。殿下,澜雪虽自哀,但不会认命。”
少女哑然,似乎回味很久才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说自己身世坎坷流落红楼,但是依旧凭借自己搏出来一份才气吧。
赵沁沅如此想着,倒是符合,也不由得更加敬佩她。
默默的接过了她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算是不再生气了。
几人到了祁州城里,天边已经现了朝光。天色慢慢亮起来。
阿瑄撩开车帘,路上没有一个行人。
她小时随师父游历,曾经到过一个瘟疫肆虐的村子,人死了许多,师父最后虽是救了剩下的人,可活下来的都是轻症患者。而那些下不来床的人,都是没法治的。
况且是会传人的疫病,一个人根本救不过来。
师父被尊为神医,可是这神医也不是任何病都可以治好的。
她拧眉思考,先前收到的手册里面都记载了祁州城的医者们都用了哪些方法治病,哪些药是可以消除哪些病症的。
她在心里默默盘算,还是要现场看一看。正想的出神,手被一只温暖而软乎的手掌覆住。
宋澜雪握了握她的手,朝她略微点头,和以往每次一样,她便不再畏缩。
赵瑀在将军府前等他们。
他看到赵琛下马,双手抱拳,行了臣礼。赵琛双手扶他起来,叫他二哥。
赵瑀还没来得及答应,就听见一个软乎乎的女声,叫着哥哥,一下子冲到前面,冲到赵瑀怀里。
男人猝不及防被抱着,听见她的声音才有所反应。他抬手略扶扶少女的背,语气平淡的叫了她声沅沅。
赵沁沅习惯了他的冷淡,他始终这样。小的时候就没有另外两位哥哥惯着她。
但是他俩才是一母同胞的亲亲兄妹,她知道他肯定也是宠爱她的。
赵瑀见她起身,沉声问她为何要来这里。她擦擦眼泪,说是想他了。赵瑀一向铁面,此时也柔情百转,却也是只叫她不得再任性妄为了。
“赵将军,可先差人带病人到偏堂,我带新来的医者前去探一探脉。”
沈御卿的话打断了少女的哭泣,也告知了大家要先行正事。
赵瑀点头,给手下示意,手下人说到将军早已安排好了,即刻就带医者前去。随行的医者自马车下来,随着管事之人往府里去。
阿瑄也跟着去了,其余不会医的,就到了正堂等候。
到了堂内,几人听着赵瑀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将军几人,到目前为止也并未出现异样吗?”赵瑀见说话的是一位温润的女子,看起来气质不凡。想来她就是沈将军说的朋友了。
“是。我们几人也与之有过接触,但目前并无异样。”男人如实回道。
“府中官兵呢?”
“也有染上的。”
“染上疫病的官兵有没有询问过,是否接触过同一位病人,又或者是去过同一个地方呢?”
“染上疫病的官兵有十来个,都是当时水患照看百姓的人。”这次回答的是沈御卿。
“那染上疫病之后,是不是要换新的士兵去轮岗?那新的士兵又是多久会发病呢?”
“三日。”宋澜雪若有所思,“等阿瑄回来,再确定看看。”
“宋姑娘是怀疑什么?”沈御卿知道她在怀疑什么,还是开口问了她。
“二位将军已经查到发病规律,想来也会有所怀疑,只是缺少确认罢。”
阿瑄和她讲过,疫病她见得少,但是毒药她了解。
阿瑄当时从那些记载的手册里就已经开始怀疑是有人投毒,但是没见到真得病的人,不敢妄下论断。
沈御卿点一点头,“我与赵将军确实有所疑虑。奈何医者医术不精,只推个大概出来,且也制不出药,还是要等御医和阿瑄姑娘来。”
没过多久,阿瑄让随从带她到了正堂,她看着沈御卿和宋澜雪,面色并不太难看。
堂中人问到如何?她正色道,“是毒。”
堂中众人听见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还是倒吸了一口气。
祁州城,刚经过水患,如今又被人明晃晃的投毒,实在是胆大包天。
“阿瑄姑娘,可能查出是何毒?”赵琛上前问道。
阿瑄道“目前查不出,只是验出来是毒。我需要到发病地看一看。还有,第一个发病的人,我也需要诊断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