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宋澜雪和阿瑄一起用餐,快结束时就听见下人禀告侯府的小世子来了。
宋澜雪下楼时,见到了多日未见的谢韫。
那少年今日穿了一身玄色劲装。
袖口和腰间都束的规整,未披斗篷,挺拔身姿让人尽收眼底。
面上是剑眉星目,一副俊美少年郎的模样。
见人给他递茶,弯眉朝来人轻笑,又朗声道谢,引得奉茶的小丫头红了脸。
他看去像是坐在厅堂中品茶,听着台上的姑娘唱曲。
但是那样子倒是不会品,只能算饮吧。
“世子今日来到这么早,用过早膳没有?”
见女子款款下楼,那少年转即站起身来,脸上笑意更甚。
“用过,是来到有些早了,刚听楼里人说宋姑娘还在用饭,是我唐突了。”
谢韫和沈御卿一样,为人洒脱,与人交谈时,不怎么喜欢自称世子将军的,大多数都是以我自居。
宋澜雪见他笑得忸怩,问他可是有事,谢韫道是没事,就是自梅园一别,一直想来找她说说话,但天公不作美,上次也听说她身体受不得寒,也是没寻到机会。
刚好今日天气晴朗,他怕又下雨,才着急来到早些。
面前女子听着少年的话,应他道,
“澜雪虽体弱,但是如今不是严寒时节了,赏雨还是赏得的。”
她眉眼含笑,扰了少年的心神。
谢韫眼眸本就明亮,听完她的话,更是添上一层光。
“那好,今后天气也是更暖和了,那我就时常来楼里找姑娘解闷罢。”
少年感觉心情比这天气还好了。
“对了,今日来是接姑娘你去将军府鉴茶的。”
“沈将军?”
女子问完,心思婉转片刻。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我和将军不爱喝茶,上次姑娘提过喜欢。将军说府中刚好有些,但没人会品,叫姑娘去,替我们看看。”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品茶本是常事,可叫她去,想来是有事相问。
上次梅园只是这少年兴起,倒是给了她们明面上相识的机会。以后有事不必私下往来,明着更不惹人起疑。
今日相见,想是她有话要说。
宋澜雪应下了。
少年见她答应,开心的紧。说着外面备好了马车,宋澜雪就随着少年上了他准备的马车。
正常阿瑄是不会让她一人外出,但既然是见她,还有她的副将带路,阿瑄也放心听宋澜雪的话,留在楼中,等那人来。
“将军府邸是陛下特意下旨新建的。园中引入一条活泉做池,围着那池子建了个假山。前几日下雨,水满了,那池子里的水便自假山上倾泻而下,原来是一个瀑布!”
少年很是开心,一直和坐对面的女子讲着,话密的紧。
宋澜雪也一直应着他的话,本不算近的路程,倒是感觉很快就到了。
谢韫先下去,又回头伸手想牵她下来。
可等到那素净女子提裙出来,谢韫又怕她介意,改掌握拳,让她扶着自己的小臂下了马车。
宋澜雪在府邸前站定,头上的那块牌匾是宣帝亲笔所题。
看来陛下还是很在意将军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只要在意就好。
从前门进去,又在下人的带领下,拐了几个园子才到了沈御卿设宴的亭子。
路上经过那个假山瀑布,水汽弥漫的。
谢韫给她介绍,宋澜雪道,是看起来不错,夏天应当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谈话间,已经到了地方。
沈御卿还是在练剑。
她身姿不似男子般刚挺,也不是那般的一板一眼照着书上练的。
她剑法独到,自小颇具武学天赋。
手中的一招一式,皆是又快又准。
她掌中握着的剑,剑锋泛着绿光,想来是吹毛短发削铁如泥的宝剑。
见有人跨步园中,沈御卿才收了剑,收鞘后着随手拿到旁边就地立着,倒是不拘一格。
“宋姑娘。”
沈御卿刚练了剑,也不见气喘声,面上也无汗渍,仔细看才能瞧见她额角的汗珠。
“沈将军。”宋澜雪一边向着她示意的地方走去,一边说到,
“将军剑锋泛光,想是宝剑。澜雪读过一些兵器锻造的书籍,也识得些许宝器。将军这剑泛绿光,可是荆州的玄铁铸造而成的?”
“是,荆州有个名匠,铸剑了得。”
沈御卿回着她话,看人到了亭子,引她到自己对面落座。
宋澜雪面上不露声色,心里想着,怪不得面熟,真的是小时候的那把剑。
她一直还留着。
想着心里像是有些刺痛。
沈御卿添茶给她,状是无意道,“宝剑还在,名匠便不会被世人遗忘。”
她知道她是在宽解她。
宋澜雪伸手接过茶水,喝下一口,冲淡了思绪,也细细品味起来。
“茶色青翠透亮,茶叶肥壮宽厚,茶汤刚入口时,清香醇厚,回味质柔细腻,带有回甘,闻起来也是清香扑鼻。”
她轻轻放下茶盏,
“这雨前龙井肯定是好认的,想来世子和将军不只是邀澜雪鉴茶吧。”
“鉴茶?”
沈御卿看向身旁的少年,“你是这么和宋姑娘说的。”
谢韫坐到她二人中间,闻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似得。
“将军您让我请宋姑娘来,又不好直说什么事情。只让我寻个由头就行,我就寻了这么个由头。”
沈御卿平静道,“下次可直接和姑娘讲,我有事相商。”
谢韫更不好意思了,这样显得他不聪慧一样。
自己也是,怎么没想到说有事相商就好,当时怎么就脱口鉴茶了呢?
那二位女子倒是没太关注他的异样,说起了要事。
“祁州近日接连暴雨,恐有水患。祁州将领昨日差人先送了一封求援信与朝廷。”
女将军先开了口。
“祁州水患?祁州外绕一条护城河,洪江引流而入的水。雨势过大是有决堤的风险。”
宋澜雪说完望着对面的女子,
“将军是不想去?”
“毕竟这祁州将领的身份比较特别。”
少年接过话头说道。
“是”沈御卿端茶放置唇边却未饮用,开口接着道,
“无论是不是受命前去,只要去了,就会给旁人落下说辞。”
宋澜雪知道他们的意思。
有时就是如此,纵使手握一方大军,上头那人让往东,自是不能偏西。
等东边走到了,那人说不定还会怀疑你本身就是想往东。
“既然如何都避免不了,倒是不如就等着皇命下来。何况城中百姓无辜,天灾无情,总要去救的。”
宋澜雪缓缓出声道。
沈御卿闻言抬眸看她。
宋澜雪端茶,以手掩面饮茶时,漏出的那一双眸子,正与她对视,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大灾之后恐有大疫。”
宋澜雪放下手中杯子,似是思考一会才出口说道。
“姑娘此话何意?”少年见她突然说这么一句,有些疑惑。
“希望是澜雪多思。”那女子说着,面上少见的严肃,须臾又恢复如常。
但是还是被二人瞧见,谢韫又回头看沈御卿,见她也是在思考什么,而后突然抬眸,
“蛮族?”
话自是询问对面的女子。宋澜雪略微点头。
“听闻蛮族善用毒。”
宋澜雪也只是稍稍提醒他们一下,以防外敌趁虚而入。
“具体事宜要将军和世子到了祁州才知道。”
沈御卿知道,宋澜雪是在提醒他们蛮族人凶险,要小心提防。但是具体如何凶险又需要如何提防,还是要问过那祁州将领。
她让宋澜雪来就是和她说这件事情。
现下也知晓她是支持自己去祁州的。
谈着谈着时间已临近中午,沈御卿留她和少年用过午饭,饭后又用了些茶点,宋澜雪便起身告辞。
少年送她回去,还是来时的马车。
一路上谢韫都有话说,宋澜雪是勉强忍着疲惫,听他讲鄞州战场的事迹,开始还能搭上一两句话。
但那眼眸氤氲出的水汽也表示她确实是困乏。
少年说到开心处,突然注意到她的倦意,愧疚立马充盈心底,忙住了口,在女子充满疑问的目光中,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路程还远,姑娘小憩一会,我不打扰姑娘了。”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宋澜雪反而困意散了一些,见少年一副惭愧的模样,也只道了声好。
然后也就不客气的闭上了眼睛。
马车晃的幅度不算大,谢韫还是小心钻到外面,让马夫再赶的慢一些。
虽是睡不着的,但是安静的环境下养了神。到倚月楼楼下时,宋澜雪也已经精神了许多。
两人刚下马车,绿沫就上前与下车的女子耳语一番。
谢韫想她恐怕是有其他事情,今天也在外面待了许久,出声预备告辞,宋澜雪却叫他留步,
“世子还未听过澜雪抚琴吧?刚好昨日世子差人送来古琴,今日得空,给世子抚一曲,只怕再见面要三五月之久了。”
谢韫听她如此说,想到如果正如将军所料今夜奏报就会传来,那祁州如此远,估计不止三五月之久。
又见她精神好了许多,便随她去了楼上雅间。
梅园一别虽一直未曾见面,但是那少年倒是隔三差五差人送些礼物来,今日送美玉,明日赠瑶琴的,都是一些女孩家喜欢的玩意。
阿瑄见到总是皱眉道他“真是个纨绔”。
“劳烦绿茉你备些好茶,请世子在南边小阁里稍候。”她又道,“再把昨天世子送来的瑶琴带过去。”
宋澜雪与绿茉交代完,就让谢韫先去稍候片刻,等她回房换件衣服。
少年点头,背着手悠哉的漫步到了那小阁里。
“姑娘还要给他奏琴?”
阿瑄在宋澜雪身后随她进房,边关门边问她。
“不仅是给世子殿下”,换衣女子眉眼闪过一丝谋划,“还有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