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夫人是独自来的,贺连昱并未出现。
温明若也不意外,甚至都不曾过问一句。
还是徐老太太替她问了一问。
贺夫人神情古怪,讪笑了一声,才回道:“那孩子昨日还说同我一起来给您请安,还备了礼的,只他运气不好,昨日夜里着了凉,他父亲忙请了大夫来瞧,才道是旧疾又犯了。”
“哦?可严重?”徐老太太一脸的“我信了你说的”,“若实在不好,你也早些同我们说,我好叫了她二哥哥请旨寻个太医来瞧瞧。”
贺夫人连忙道:“不严重不严重,吃几贴药就好了。是我心疼他,又怕过了病气,牵连到徐家的人,才劝了他歇着,没许他过来。”
她唯恐徐老太太不信,连忙又道:“若凭那孩子自己的意思,只怕是爬也要爬到徐家来给您请安。”
徐老太太要笑不笑,是一句也不信的。
沈氏和温明若都不接话,一个比一个不关心。
倒是徐珠将贺夫人看了一眼,道:“那贺公子病得还挺巧啊。”
贺夫人将她看了看,不动声色地接话道:“他这病就是这样,说犯就犯,谁也说不准……”
“那还挺可怜的,”徐珠毫无同情心地打断贺夫人的话,嗤一声,“我还以为是因芒种的事,叫他觉着愧对我表姐,心里尴尬,这才不敢到徐家来的。”
贺夫人蹙了蹙眉,勉强笑道:“姑娘误会了,芒种那些事情不过误会罢了,是外人挑拨你表姐与表姐夫的关系,故意歪曲事实,胡说八道的。”
“是吗?”徐珠轻哼一声,“反正事情出在你家庄子上,是黑是白也是你们说了算的。我们哪里又清楚实情?不过是可怜那丫头年纪轻轻就没了,还要被人说是没有的事,真是可怜。”
不等贺夫人变脸,徐珠又对她无害地一笑:“夫人方才说贺公子病了?那夫人可得小心些,仔细哪一日不小心就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贺夫人脸色彻底变了,若非还在徐家,又当着徐老太太的面,只怕此时她已经站起来破口大骂了。
沈氏看了她一眼,又轻咳一声,不轻不重地呵斥道:“珠儿,怎么说话的?还不给贺夫人赔礼道歉!”
徐珠当真依言站起身来走到了贺夫人跟前,毫无诚意地一欠身,道:“对不住啊夫人,方才都是我胡说八道的,你别放在心上。”
贺夫人咬着牙,按着怒火勉强笑道:“不、不碍事……”
她话音还未落下,又听徐珠笑吟吟道:“不过夫人还是小心些好。我近来看了好些佛经故事,那些故事最讲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里面还有说,大人作恶,小孩儿受过的。我瞧了夫人的样子,就忍不住劝夫人往后多行善积德,少做些算计人的恶,仔细将来报应到你孩子身上!”
贺夫人装不下去了,她腾起站起身来,扬手就想给徐珠一巴掌。
徐珠反应快,急忙往后一仰,躲了开去,还故意气她道:“夫人,我刚劝了你要行善积德,你怎就要动手欺负一个小姑娘了?就不怕真报应啊?”
沈氏同温明若也站了起来。
一个将徐珠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贺夫人,一个握住贺夫人的手,神情温和,态度却极其强硬地将贺夫人按回了圈椅里。
“太太,四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口无遮拦,”温明若端过一旁的茶水放进贺夫人手里,“我代她给您赔个不是,您别同她一般见识。”
贺夫人勉强接过她递来的台阶,愤怒地呷了一口茶,才扫了沈氏一眼,要笑不笑道:“徐夫人倒是会教养子女,想来是做过不少行善积德的事吧?”
沈氏道:“行善积德的事做没做过我不知道,至少那些害人骗亲的我是从未做过。”
贺夫人脸色又变了,一口茶直接噎在了嗓子眼。
边上徐珠尤嫌不够,又道:“是啊是啊,我母亲怎不会教养?若是不会教养人,当初夫人你又怎会到徐家来求亲呢?如今又亲自来,还不足以说明我母亲会教养子女吗?”
沈氏听了这话,心里高兴不已,又故意翘着嘴角骂徐珠:“你少说两句,省得叫人说没规矩!”
贺夫人气得茶也喝不下去了,甩下茶盏便起身要走。
这时,沉默了半响的徐老太太才不紧不慢道:“家中小辈儿不懂事,惹恼了夫人,还请夫人瞧在她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莫与她见识。”
贺夫人只好按下不快,回头与老太太道:“老太太误会了,我这是见时辰不早了,想带了明若早些回去,就不叨扰您了。”
“哦,这样啊。”徐老太太才不关心她是被徐珠气的,还是真要接温明若回去,淡淡笑道,“明若是该回去了。”
她又招招手,将温明若叫到身旁去,叮嘱道:“昨日外祖母与你说的,都记住了?”
温明若点头应是:“孙儿都记着呢。”
“那便好。”徐老太太替她理了理鬓发,慈爱地笑道,“贺老爷说,等除夕时再叫了贺公子同你回徐家来,别忘了除夕时同贺公子一块儿回来。”
待温明若应下了,徐老太太又才挥挥手,叫她去了。
贺夫人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礼也没同徐老太太请,阴着个脸走了。
温明若也不去追赶她,礼数周到地与徐老太太和沈氏拜了别,又将徐珠的手握了握,这才出了岁寒斋,先往春涧居去了一趟,随即才出了徐家侧门,上了贺家的马车回了贺家去。
一路上,她同贺夫人连句话也不曾说过。
贺夫人仍在气头上,不想搭理她,温明若更不愿热脸贴冷屁股,只装作什么也不知,闭目养神。
等回了贺家,贺夫人也不愿同她待在一处,打发她回了自己院子。
她前脚刚进屋,后脚贺夫人身边的丫头就送了两个人来,说是代替芒种伺候她的。
也不知是故意刺激她,还是无意的,这俩丫鬟,一个叫小满,一个叫夏至。
温明若听她们各自报出自己名讳时便笑了一声,与贺夫人的人道:“难为太太记着我,我一会儿就过去亲自谢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