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
月光如面投下折落,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
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小小的木门东拼西凑模样,紧紧矗立在紧处。
敲门声此起彼伏,在中式园林中清晰可闻,有鱼游,节奏声声落起又落起,过一会又是如此。
主卧住着人,有蜡烛照着火。
此时好似屋里人终于受不了,嚷闹着:“来了来了,再敲要么你死要么你亡。”
门外传来一声打着哆嗦的音颤,听音色大约是为十八、九岁的男学生,“烦请老道爷快些来,我母亲要撑不住了。”
九臻听毕也不急,就着穿衣的功夫一拖再拖时间,直到恰到好处到门外的人又要新一轮的叫嚷才缓步捧着一盏油灯轻步地走出去。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
门外的人影被吓的一踉跄,待油灯照清来人才止住后退的步子。
油灯下,青年的月色极其皙白,没有瑕疵宛若美玉,长而恰好的睫毛遮住黝黑的眼瞳,此时穿着单衣拿着灯,到活像是一副恶鬼像。
但油灯后的少年不慌,早在第一次初见九臻时他其实也被吓到过一次,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加之这次事情紧急,竟连平日里会平白打哆嗦的本能反应都没过来,有点像反射弧延长。
“你还有一息的时间。”
青年半依靠着门框,掐着手指道。
少年一急,转而就要去拉九臻,却被九臻灵敏躲过,“半息。”
少年迫切的赶忙跪下,哪知面前的青年一见这幅架势思量都无的就要关上房门,可少年并未让他如愿,而是硬生生扯着他的衣角止住他的身形。
“道爷,烦请救救我母亲……”
话毕,一片静默。
深黝的瞳孔仿若可以在黑夜中无孔不入,彼时它紧紧的盯着青年,活像是一头凶猛且锐利到蓄势待发的猛兽,让少年的背脊越发佝偻起来。
“林瑞,当初我告诫过你们什么?”
林瑞咬牙,别过投来的视线,“停止营生,恐有大灾。”
九臻颔首,“可你们是怎么做的,嗯?”
“……继续我行我素,且接了活计、、、”
青年双手一拍,啪的作响,面色一笑惨白无道,“这不就行了,事先提醒不停,说有活计却不遵循规矩勘看,只一味地想着报酬,如今还想拉我下水。”
九臻弯下身,蓦然的注视着他。
“小瑞,你觉着我需要如此吗?”
林瑞一垮,他明白此时九臻断不会插手,这是古往今来的规矩。
……
他站起身,打打膝盖上的扑灰,走前仍回顾一看紧闭的园林,遂后置身犹如猫儿深入黑暗。
无声无息……
可在还未完全把门眼锁上的九臻眼中,那似有似无佝偻状的身影上,紧紧贴着一条粗壮的巨蟒。
那巨蟒浑身幽绿,呈靛青色。
满目鳞甲的同时宛若红色灯笼的眼眸紧紧盯着身后的林园,不时它扭动身形,花纹的鳞片也随之而动。
九臻垂下眼帘,半息打过哈欠。
回房的途中他口齿喃喃,“是只快化蛟的家伙,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只月色迷离,倒也真美,我行我素。
·
清晨,无雾无迷,大好晴色。
九臻日常走到堂中,看着正中大大的画像沉默不语的从右手边第三个木柜中取出三根香。
遂后,燃香置于香炉,烟香袅袅。
画像中山河墨水,景色极好,只大书“大地”二字,后行此间。
于至后,分二行。
与右手边有,“人道、法道”四字。
左手边有,“大道,天道”四字。
构成大堂正中还有横批十六字,为“大道无形,天道无情,人道有意,法道难容。”
只是唯有“天地”正中的香炉积攒香灰,其余的只有香炉寂寞,也不过寥寥。
“依旧如此,你们说好给我的徒弟到现在连他的毛发都没见到。”九臻一敲四个香炉,惹的阵阵回音,经久不绝,转后又为,“什么嘛,我没有徒弟,你们就没有香火,你们没有香火就代表没人传承你们,没人传承你们,你们就要接着凋零。”
在回音中,九臻依旧言语。
“说我干么,我又不修你们四道。”
“论大道,无形至哪处皆有却皆无,不修个几十载连毛都见不上;后说天道,就你最无情,一劫一雷,谁敢修你?要说还算好的也就人道,可架不住你一修就持,那谁还修。最后法道吧,就你最凶,修你的你看看哪个活过三十岁。”
言语中,四道回声越发激烈。
终于,最中“天地”前的香炉一震,四炉这才慢慢消停。
“啊……道爷我想要个徒弟玩。”
回应九臻的,是五座香炉同时的震音,简直震耳欲聋。
最后九臻兴致盎然而来,悻悻而归。
堂中的木门在九臻走后的前脚砰的一声关上,抛却一切景色。
“臻至化境,必先其贵。”
九臻没头没脑的说一句,遂后眼中似有思量的看过堂中,忽而一笑地大步流星走出园林。
·
乱葬岗,乌鸦作巢,生死茫茫几十载有今时,谓之生者忌讳,死者讨厌,只是现时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九臻踉踉跄跄的走到乱葬岗,身体一步一咳,惊走一片乌鸦。
只是被惊起的乌鸦却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的落在另一棵枝头上看着这位好似“病秧子”的人。
青年眼中轮流查看附近的坟堆,终于在一处找到一座快要垮掉,却仍旧还未垮掉的坟包。
这坟包老旧,有些年头,俗话说坟头草都有两米高,这座坟头正是如此。
此时坟头的尖锐被雨水冲刷的将有未有,墓碑也无,整就一枯坟,而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如今青年却来道“思量”。
只见九臻从身后的小箩中取出一盘肉、一壶酒和一沓纸色金元宝,遂后一一摆列整齐的放在坟头前。
等再插好三根香,烟雾渺茫,被上恶鬼像一笑,活恶一激灵。
“道爷送你一碗断头饭,你告道爷一声惨,此惨非惨事为彼惨,是贵是惨皆是后儿惨。”
“是为,贵然。”
一缕青烟悠然而出,缓缓的围绕住几盘饭菜,听出“嘿嘿”一笑。
行就枯木的声音咯吱作笑,像是经久不开嗓而坏了声带。
彼时乌鸦作吵,哇哇乱飞一片。
那音道:“断头饭有断头菜,断头菜中钱财塞,我说直言,不好吃。”
九臻佯装恍然大悟,笑道:“是真不好吃,还是你没吃过?”
青烟一滞,卷着金色元宝一溜烟跑没。
匆匆留下一句,“恕我直言,不好吃,行就枯木者食佳肴也无味,生龙活虎饥饿者食杂面馒头也如珍惜佳肴。”
话毕,九臻掸掸身上的泥土,拿起箩筐背上,边走边咳,末了一道:“今日份超标负荷运动,且快化蛟的蛇肉好吃,可试着来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