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没应声，她看过四周，笑道：“想不想再玩一次？”
安意惊喜又生怯：“可、可以吗？”
“抱紧我。”
这次安意没闭眼。
她还是很怕。
可是昭昭抱得很紧，无论如何也不会掉下去。
楚昭身轻如燕，眨眼工夫便飞出去一大截。
安意被她拥在怀中，安心在常人到不了的高处看着半城景色。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行宫这么大。
那么，皇宫又会有多大呢？
难怪阿娘被困在那里，一辈子都没出去过。
“姐姐，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不然会很累。”安意抬头，看着只乱了鬓边的楚昭，不禁心生崇拜。
话本里的大侠，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小公主多吃点，我兴许会累。”楚昭说。
安意小嘴紧了紧再没讲话，笑容倒是一路挂到了东城门。
“还没问过姐姐的家乡在什么地方？”
遥遥看着城门，她心里不是滋味。
此次一别，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很远，”楚昭取钱付给路边摊老板，“来两碗馄饨，再拿四个肉包……”
猛地她想起什么，回头一看，哪还有小公主的影子？
“刚才我身后那女孩儿去哪里了？”
老板自然不知。
还不等楚昭去找，安意就举着糖葫芦回来了。
“姐姐，请你的糖葫芦！”
忍着嘴馋和不舍，她把糖葫芦塞给楚昭，接着又把行李给她挎上，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她就被楚昭拉着坐下。
安意懵懵的：“姐姐要赶路，得抓紧时间。”
“以后不可以不打招呼就走。”楚昭淡淡嘱咐，随后把糖葫芦还给她：“你请我的，在月例发放之后。”
“可是姐姐今天就得走了，现在不请以后没机会了。”安意委屈巴巴。
瞧她丧气时像个小兔，楚昭含笑拍拍她脑瓜：“以后有的是机会，先吃饱肚子吧。”
香喷喷的馄饨可给安意馋坏了。
她鲜少能吃到这种好东西。
吃过饭，楚昭租了一辆马车，带安意出了城，两人静坐在茶棚下，谁也不说话。
“姐姐怎么还不走？”不舍的思绪在作祟，安意没忍住先开口。
楚昭一手握着茶杯，一手按着藏在腰间的药，眼神总落在她袖上那几点朱红上。
沉默片刻，她问：“武贵妃，她对你做了什么？”
安意一瞬攥紧裙子，心慌看向别处：“武娘娘不会对我做什么。”
担心对方还问，她赶忙说起别的：“咱们和小猪说好在城东见面，结果跑来城外……要不我回去找她吧。”
楚昭并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见身边人已经慌了神，她心底莫名泛起一层悲悯。
指尖点上几点茶水，她轻轻握住安意的胳膊，将茶水抹在她袖子上，浸湿血迹，她又多取了几滴茶水。
一阵揉搓，血渍被擦净，只是雪白的袖上多了一圈似是会发苦的淡黄。
“不必找，她马上就到。”
楚昭音调平缓，她的温声，让安意心池惊奇一片涟漪。
水波卷着轻浪，圈圈扣弦。
“你什么都可以不用说，等你想说的时候，我会听。”楚昭又说。
安意想哭。
小心眨眨眼，赶走险些积出的水汽，她呼吸都变轻许多：“可以遇见姐姐，真是天大的好事。”
她的小动作与小心思，楚昭全部察觉得到。
小公主不想被看见哭鼻子，她干脆就不抬头。
把药放在小公主手心里，她说：“香珠还没来，可以在马车里。”
药瓶热乎乎的。
安意鼻子发酸。
不知积攒了多久的委屈，都在这一瞬涌上来。
她故作镇定点点头，赶在眼泪奔出眼眶之前噌地起身，迅速转身往马车那边去。
楚昭久久不曾抬头。
她的指尖，担着小公主的一滴泪。
往昔画面如海水倒灌，在这一刹将她的记忆疯狂洗涮，所有的屈辱与悲戚更加清晰。
她的拇指盖上泪珠，而后用力将其捻开。
直到液体擦干，滚滚杀意适才从她眼间消散开来。
这滴泪，楚昭流过。
抽离思绪，她静看着马车，不禁又起思量。
正想着，城门里出来一辆牛车。
结了茶钱，她起身往路中间去。
“你、你怎么在这儿？”牛车上的香珠一脸错愕。
她并不打算带安意和楚昭一起去柳家吊唁，所以和那二人分开之后便一路狂赶。
从出宫到租牛车再到赶路至此，她用了最短的时间。
结果却……
“小猪？你好聪明，真的找到我们了！我还担心你等不到我们呢。”
安意听到声音，从马车里探出脑袋。
香珠目瞪口呆。
这傻子居然也在这儿？
“你们……你们怎么这么快？”
“不快一点，你岂不是要自己走了？”楚昭反问，展腿去了马车旁边。
确定安意已经上好药穿好衣服，见香珠还瓷在牛车上，她皱眉：“走不走？”
香珠才不愿意。
但事实上，马车比牛车快多了。
为了快点抵达柳家，她只能姑且放下对楚昭的讨厌。
“你又不会驾车，挡在这儿做什么？正好我租了牛车，钱都花了，直接让车夫来就得了，你自己在这里逞什么强？搞得好像你还认得路一样。”
上车时，香珠的碎嘴皮子又开始叭叭。
“也是。”楚昭淡淡回应。
幸好香珠嘴碎，否则刚才她就露馅了。
谁家宫女会赶车？
“阿楚，喝水。”
出了城，道路就没那么平整了。
马车飞奔在崎岖的路上摇摇晃晃，水囊里的水噗呲噗呲往外飞，全落她身上了。
隔着安意的手握上囊身，塞紧囊口，楚昭将水囊放在一侧，一面帮她擦水，一面答道：“谢谢小公主，奴婢不渴。”
“哟哟哟，奴~婢~不~渴~，热脸贴了冷屁股吧？关心人也得分个先来后到吧？我跟你认识那么久了，你怎么不先让我喝？我说你俩这么短时间就好得不得了，敢情是没拿我当自己人呗。”
香珠瘪着嘴阴阳怪气道。
“不是那样的……对不起小猪，你也喝水。”
安意说话就连忙去拿水囊，却不料被楚昭按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