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收到城东和城北送来的账目，上回就将城北药铺都交予蔡掌柜打理，不过，以后陵州的生意要让秋瑞出面，趁着走之前，领着人过去认个路。
马车行驶着，车内两人各自看着手上的书，好似多年老友般相处，偶尔闲谈几句。
楚聿云又翻了页，“要去的药铺是先前说的那家？”
“是，今日过去，刚好带你试试城北出了名的羊汤铺子，不过夏日没有冬日吃着舒服。”
“那我倒是要尝尝。”
“城北会有点乱，陵州的贫民难民都被聚在此处，相比城内的其他地方，生活要来得更不容易，都是逃难来的。”
“我听过，陵州城相比其他地方，对这些难民更宽容点，至少还让人进城，虽说只允许他们在城北活动，也比被挡城外，只能住树林与野兽共眠好。”
“是啊，谢知府是个仁善的好官。”
马车上复归了安静，偶尔的翻书声。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楚聿云跟在江醒后面下了马车。
药铺的外面看着简陋，不过门面很大。再进去，就看到一排排的药柜，里面不少衣着褴褛的贫民在等着看病抓药。
坐堂的是个年轻身着素衣大夫看到江醒来了，也只是点个头，便继续给人看病，习以为常的模样。
杨掌柜看到东家来了，忙将手上打包的药麻利封好，交给人让后面的伙计替他。
杨掌柜走过来，拱了拱手，边招呼着人往里间走，边说道：“东家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这位是？”
江醒朝他说道，“他是...”微微顿了下，“是我的好友，楚公子。”
杨掌柜的作稽，“见过楚公子。”
“楚师兄，你先坐会儿，若是无聊可以附近走动走动。”
楚聿云笑了笑，“你先忙，我喝会儿茶。”
江醒又将秋瑞介绍给杨掌柜，“这是陈秋瑞陈管事，往后我不在陵州，生意上的事，他会替我出面，你们若是有事直接送信给他。”
两人互相见了礼，江醒问，“我怎么瞧着今日病人有点多，最近是……”
杨掌柜回道，“是，最近天热得痢疾的人很多，这一天除了中暑的病人，就属来看痢疾的人最多。”
“那你们要多注意消杀，最好让病人回去后少喝生水。”
“东家，这些话李大夫没少交代，若是冬日还好，天气冷，再穷的人家，都要用柴火烧热了水再喝。可是架不住天气热，很多人直接喝生水消暑解渴，也省了柴火，所以就.......”
江醒听着，思索了番，开口道，“不如就在门口支个摊，免费提供烧开的白水。”
杨掌柜的听了，忙出声阻止，“东家，可使不得，水是不要钱，可柴禾是一笔大开支。”
江醒郑重地与他说，“你就按我说的做，柴禾钱写张条子送去城东药铺蔡掌柜，他会给的，记得白开水要管够。”
“还有天热，别吝惜冰块，我看外头的李大夫满头大汗，给他放块冰消暑。苦了谁也别苦了他。”
掌柜连忙摆摆手，“东家说笑了，哪敢对李大夫吝惜，是他自己不要，还说冰块寒气重，所以才没给他放上。”
江醒点了点头，与掌柜又说了会儿事，眼看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便让秋瑞留在药铺与掌柜的多熟悉，自己带着楚聿云随意逛逛。
眼见快日中，先领着人去那羊汤铺子。
羊汤铺子的东家看到江醒来了，熟稔地打招呼，“江小哥来了，周公子今日怎么没跟来？”
看到他身后跟着的楚聿云面孔陌生，便问道，“这位……”
“周师兄有事，这位也是我的师兄，楚公子。”
“楚公子好，还是老样子给你们上菜？”
江醒回头看楚聿云，“楚师兄，吃不吃芫荽？”
楚聿云点了点头。
江醒跟羊汤老板说道，“两份羊汤面都放芫荽，我的那碗要多放点，白切羊肉来八两。”
“好咧，你们坐着等，这就给你们上。”羊汤老板麻利地忙活起来。
楚聿云帮他擦了下长凳，江醒笑着坐下，“这地方脏是了脏点，不过，味道真的很不错。我与师兄冬日每每书院下山进城，都要来这里吃碗面。”
“景熙也喜欢？我平日不重口腹之欲，听着都有点期待了。”
“来，江小哥，你们要的面和羊肉齐了，这份多放了芫荽的是您的。慢用了，两位。”
江醒深深吸了羊汤与芫荽的香味，满脸的都满足，招呼楚聿云赶紧吃面。
夹了几口过了嘴瘾，无意间见楚聿云依然细嚼慢咽地吃着羊汤面，面不改色地吃下芫荽，笑道，“我每次跟师兄来吃，他都不吃芫荽，没想到，你们表兄弟，你倒是能接受芫荽的味道。”
楚聿云觉得自己似乎被他脸上的满足感染到，有人竟能因为一碗羊汤如此开心，“是，他是自小就不吃芫荽，我是不挑，而且羊汤配着芫荽，味道确实不错。”
“总算找到志同道合的，每次看师兄闻到芫荽的味道，平日不动声色的人，对芫荽的嫌弃却是藏不住，我又每次都爱让老板给我加满，他嘴上不说，心里估计嫌弃得很。”江醒恶趣味的说。
楚聿云也跟着笑，外头街上的房屋破败，看不到一个身着光鲜的人，“城北当真与陵州的繁华格格不入。”
江醒收了脸上的笑意，“其实这几年已经算好了，听说早十年前街上经常横尸无人收拾。好在如今谢知府是个好官，城北的民众虽然衣着破旧，但已能有碗饭吃，有个遮天的地方住。”
楚聿云说道，“想必你也尽了分力了，我刚还听你吩咐掌柜给他们提供烧开的水喝。”
江醒笑了笑，“这其实不算什么，我不过想着降低损益而已。”
“怎么做了好事，还能降低损益？”
“我进门的时候看到那么多病人，听杨掌柜说因为喝生水得了痢疾，这不是大病，但好得慢，我的药铺卖得药不贵，可遇到十分困难的人家大多半卖半送，一副药开下去大多要吃上个三日，若是得痢疾的人少了，不是在给我省药钱吗？”
楚聿云看着他，似是话没说尽，问道“还有呢？”
江醒不好意思笑了笑，“还有天气这么热，药铺的李大夫和伙计若是日日如此操劳，说不得也会病倒，药铺可离不了大夫，何况李大夫要价便宜，病倒了可要花大价钱请别处的大夫来，又是一笔钱。所以费点柴火就能办到的事，何乐不为？”
楚聿云一时心中不知怎么看待他，说他是商贾，他偏偏怜小惜弱，说他悲悯天人，他又计较着利益。
难怪方煜会用宝藏来说他，或许这就是周景熙和方煜会被他忍不住吸引的缘由，如今再算上自己一个也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