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阮青青习惯性的拉开防盗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看到那保温袋还是不想看到,好像不管那早餐还有没有,她都不会开心。
早餐没有了,可林慎晖还是来过。那一把绿叶簇拥着的蓝花丹还带着水汽,不知道是露珠还是花的主人早上浇过。
蓝花丹是香山别墅花园里最常见的花,她还在的时候就开得很好,她一开始不知道这花叫什么,只觉得花朵小小的,薄薄的一层,像雪花。林慎晖说蓝花丹也叫蓝雪花,她觉得这名字倒是合适。
她都不知道这花的花期这么长,比她和林慎晖的感情保质期还长,有点讽刺。
香山别墅离她住的地方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他深夜离开,清晨又回来,只为送一束花。林慎晖说不需要意义,这一束花也是他不需要意义的行为之一。阮青青心想,这个男人真的很会拿捏人心,她说不要送早餐,他答应了,很痛快,很尊重她的样子。可是他还是送来了花,因为她没有说花也不要送了,所以他不算不听她的话。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花可能还会持续送一段时间。凡事讲究一鼓作气,她从小就很怕拒绝,怕被别人拒绝,更怕拒绝别人。这段时间与林慎晖的拉锯已经让她心生疲惫。
她把花插进花瓶里,心想,算了,由他去吧,一束花而已,又能改变什么呢。
这一送又是一个月,阮青青都怀疑那个花园里到底有多少花,照这个送法,应该快要秃了吧。
花还在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花上多了一张便签,笔锋苍劲有力,写的却是最普通的闲话。多是天气情况的提醒,有时候也说自己的日常,开会走神了、吃了什么东西、新买的沐浴露味道不好、朋友养了一只没有毛的猫很丑之类的。没有一丝一毫情话的成分,更像是无关痛痒的自言自语。
阮青青通常是看一眼就扔掉,她知道林慎晖不是有耐心的人,这种没有回应的单方面纠缠,总有结束的那一天。
她想,这样也好,或许时间比任何话语都更容易冲淡他的遗憾和不甘。
天气不那么热的时候,部门开始组织团建,她们部门的负责人是个年近四十的养生达人,每天保温杯里泡枸杞,动不动就来段八段锦。只有他们部门团建的形式是爬山,组里的几个年轻人脸皱成了一团。好在主管还比较人性化,主打一个自愿。说是自愿,但主管热情很高,下个通知群里回复或者接龙就可以的事儿,偏要端着个保温杯挨个问。
“约了男女朋友”“回父母家”“陪孩子上钢琴课”甚至“参加诗会”“约了医院体检”之类的理由都用过了。
轮到阮青青的时候,她“不想去”三个字在嘴里打转,转了三秒没好意思出口,看着主管笑盈盈的脸上浅浅皱纹,她妥协了。
于是部门团建变成了周六中老年爬山团,附带一个嫩芽儿一样的阮青青。他们要爬的山在近郊,山不算高,风景很好,有两条上山的路,都是人工修好的,一条是台阶式的,一条是蜿蜒的水泥路,说是爬山,其实是“走”山。难度不大,运动量也不大,倒是空气清新,花美草盛。阮青青有点儿庆幸自己参加了这次活动。自己走走停停,倒是跟其他几个人拉开了距离。只有一个李姐,穿了不合适的皮鞋,走得很慢,两个人成了伴儿。
李姐是个开朗健谈的人,笑起来声如洪钟,对话不多但笑不断地阮青青很是喜欢。拉着她天南地北的开始查户口。
“小阮啊,你是本地人吗?”
“算是吧,但是我家不在主城区,离这里比较远。”虽说是一个市,她家作为边缘区,离主城区比离临市还要远一点。
“哦,你是独生女吗?”
阮青青点头,不太懂李姐的关注点。
“有男朋友了吗?”
阮青青摇头,这下懂了。
“大学没谈男朋友?”李姐有些吃惊的样子。看阮青青面上不太自然,又赶紧说:“啊,姐没别的意思啊,就是,你长得这么标致,得有很多小伙子喜欢才正常啊。”
“那个,之前有过,现在,分手了。”阮青青很实诚,有问必答。这要是做特工,都不需要用刑逼问,客客气气的问,有什么也就说了。
“分手了啊,为什么?”
阮青青低头把一颗石头子踢到了一边,说:“不合适”
李姐一副“我懂”的表情,“也是,大学恋爱毕业就分手太正常了。距离啊、就业啊方方面面现实的因素摆在那里,情情爱爱什么的跟小孩儿过家家一样,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阮青青没接话,只是笑意敛了很多,李姐看她的面色,也转了话题。
“这山上有寺庙,我带你去拜拜去。”说着就拉她走向另一个小道,爬了很长的台阶,眼前很快就出现了一座,应该说是以“群”寺庙,金碧辉煌的,充满了现代气息,偏偏又是仿了古代建筑的样子,古今合璧有点儿不伦不类。
阮青青看着进进出出又跪又拜的人,觉得有点别扭。跟拉着她兴致盎然的李姐说:“李姐,要不你自己去吧,我在门口等着你。”
“啊?一起去呗。”
“那个,我是唯物主义者。”
“嗨,唯物唯心的就那么个意思,拜拜也不少块肉,来都来了,许个愿嘛。”
阮青青再次妥协,任由李姐把她拉到两座并排的大殿前,“那,拜财神还是拜观音,还是挨个拜,你选吧。”
李姐把选择权交给了阮青青,阮青青还有点不适应,愣了一会才说:“那拜观音吧。”
她还欠着钱呢,拜财神有点儿难为人家。
“行,那就拜观音。不过小阮你是不是要求姻缘?”李姐挤眉弄眼的开小姑娘玩笑。
阮青青倒是一本正经的摇头,说:“我就求个世界和平吧。”
“观音是咱们祖宗,还管世界的事儿啊。你再换个。”
阮青青想了想,又说:“那就保佑所有小朋友不生病吧。”
李姐快憋不住笑了,问道:“为啥是小朋友,求一次把大人也包含进去不行?”
“万一有十恶不赦的坏人,还是让他们生病吧。小朋友里面没有坏人。”
李姐笑得不行,一边笑一边摸阮青青的头发:“你想的还真周全,那为啥不是所有好人不生病啊?”
“因为,有的人,神仙也很难分辨是不是好人。别给神仙增加工作量了,还是保佑小朋友吧。”
李姐还是笑,笑了好一会儿,说:“你可真是个宝贝,可不能便宜了别人,李姐给你介绍好小伙儿咋样,我可不是吹啊,我手上的青年才俊那可是犹如过江之鲫。”
阮青青看着慈眉善目的菩萨,有点糊涂,惊叹于李姐的话题转的毫无逻辑,而且“过江之鲫”能这么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