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恒从茂密的丛林中探出头。
这里的树木高耸林立，脚下的土地得不到阳光的眷顾，显得绵软无力。
前方是一座宏伟的宫殿。
难以想象在这种密林中居然有人只靠肩挑牛拉，便将这么一座宫殿立了起来。
一只猫头鹰扑朔着翅膀，立在一旁的枝子上，默默地看着江恒。
随后更多的猫头鹰紧随其后，它们压弯了枝条也不自知，依旧在江恒身边聚集。
月光照射在宫殿辉煌的墙壁上。
整块的石头经历了岁月的侵蚀依旧完好，光滑，整齐的浑然一体。
壁画上描述了宫殿的由来，几千年来，一代代人，将这座宫殿建成，完善。
江恒顺着石板阶梯走向宫殿，内心中或多或少的有了一些对神灵的敬畏。
也许是被高耸的宫殿震慑到了，先前不敬神明的想法或多或少影响到了江恒的心态。
但江恒就是忍不住的去想，他觉得一只猫头鹰为什么会住这么大的石头屋子。
若是这宫殿是山神要求的，那江恒觉得自己高低也得发表一下意见。
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攀爬上了道德高点。
江恒的背总算挺得直了一些。
穿过石板阶梯，一处环绕整个宫殿的环形石台映入眼帘。
石台上净是些人物的雕像。
不同的是，他们穿着形色各异的服装。
相同的是，他们皆对着宫殿顶礼膜拜。
江恒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到了一只体型硕大的猫头鹰一晃而过。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站在石桥中央，摇动着风铃。不必多说，她肯定就是真正的虎山奶奶了。
“山神同意你接受仪式。”
老妇张开嘴，声音随风灌进江恒的耳朵。
“时空反转，开启！”
（你试图开启能力。）
（当你开启能力的瞬间，视野里忽然多了一只猫头鹰，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猫头鹰在向你靠近。）
（你从它们的眼睛里看到了你自己，那是你的灵魂。）
（你明白时空反转的手段在山神面前无用，从之前的经历来看，它本就是玩弄灵魂的高手。）
（强行使用有触怒山神的结果，能力没有了意义。）
（你在原地等待片刻，时空未能反转。）
江恒很想和山神说说话，想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能不能听得进渺小如人的意见，有没有海一般的浩瀚胸怀。
它的眼睛里能容得了沙子吗？
“是山神要这么做的吗？”
“什么？”
“这种仪式，是山神提出来的吗？”江恒咬着牙，像一个倔强的孩子一样：
“我说，是不是山神提出来的？它想用它的权能，换这只老鼠？”
江恒的话，像是往大湖里扔了一颗石子。
虎山奶奶的脸上掀起一阵波浪。
“你这是在和我说话？还是在和山神说话？”
“你们口口声声说你们是它的子民，可我在杀死他们子民的时候，没有看到它施以援手。”
虎山奶奶脸色阴沉，轻轻一挥手，江恒便感觉身后有一阵风，将他吹到了虎山奶奶的眼前。
这是真正的虎山奶奶，绝对的货真价实。
江恒的脑子在颤栗，本能在让他闭嘴，但他梗着脖子不肯屈服。
“你想让山神施以援手？还是说你想死于山神之手？”
“我宁愿死于山神之手！”
江恒爆发出一阵咆哮。
“既是山民的子民，它为什么不救！受人供奉，受人爱戴，它又凭什么不救！”
江恒指着那座宫殿，将多年来的忍受爆发出来：“它算什么神仙，它顶多是个大点的猫头鹰！”
虎山奶奶面不改色，伸出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口水。
她抬头看了一眼依旧在头顶盘旋的猫头鹰。满腔愤怒化成了一句平淡的话。
“既然来到了这里，想必规则你也应该都知道了。”
江恒像被抽空了灵魂，瘫倒在石桥上，他明白这里是怪谈世界，是由一个虚无缥缈的神借来或创造的世界。
但就像一个人年幼时被狗重重咬了一口，那他这辈子多半就会不分好坏的痛恨所有狗一样。
江恒也是如此，相比于通关，他更想问出挤压在心底的困惑。
尽管他明白，眼前的神和佛八竿子都打不着。
“神不管活人，会管死人吗？人死了会去哪儿？好人死了会怎样？坏人死了会怎样？世上有神佛，有因果报应吗？”
江恒问到这里忽然一愣，好好坏坏，坏坏好好，谁先谁后，谁又能说得清。
“还是不要有因果报应了”江恒摇了摇头。
“你不像是来此续命的，倒像是来此解惑的，我记得山下有个山神庙，里面有个虎山奶奶很会解惑。”
“山神知道它给人带来了什么吗？”
江恒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盘旋的猫头鹰。
“山神什么都知道，但她什么都不在乎，她只在乎自己。”
“你这么说，不也是不敬山神？”
虎山奶奶互相笑了一声：“没关系，山神不在乎，况且我只是她的一个奴仆，一个傀儡，她开心我便开心，她忧愁我便忧愁。”
难怪李萌先来，却没有预想中的那一出，原来决定一切的真的是山神。
看来应该问一下于珊大概是什么时候买下的山神庙门票，或许可以借此推断出李萌开始大幅度失忆，或者能够灵魂自由离体的时间……这个时间或许最开始就给出来了，是7天。
不过若是这么说……
“你活了多久了？”江恒忽然问道。
“人们总是喜欢把数不清辈分的人称为自己的祖宗。”
虎山奶奶轻叹一声：
“你也可以叫我祖宗。”
“祖宗？”江恒哭笑不得，三分调笑，七分认真地道：“那祖宗，你快告诉你重重重重孙子，该怎么活命吧。”
“你总算想起自己来了，人总是要多看看自己的，我的重重重重孙子。”
“这话和山底下的虎山奶奶说得倒是大差不差。”江恒自动略过了后半句话。
“世间万般道理，剥去奢华或污秽，都大差不差。”
“你想说这里是奢华的，还是……”
虎山奶奶忽然摇动风铃，堵住了江恒的嘴。
“嘘，山神最讨厌别人说这里脏了，她褪去愚昧，启获智慧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那愣头青的一句真脏。”
江恒想了想，“那愣头青是你们的族人？”
“以前是，很久以前……不！很久很久以前是。”
被踢出族群了吗？连带着自己存在过的证明？
江恒想到了那出舞台戏，便问道：“那，传说中的那只白虎又是？”
“山神降下的惩罚。”
虎山奶奶脸上忽然多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你害怕老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