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内,肃静不已,安王坐在地上,手里拿着酒壶,一口一口向嘴里灌去,清香的酒水一部分进了嘴巴,一部分倒到了衣服上,此刻的安王因为酒意双颊酡红,眼神迷离,衣裳凌乱,丝毫看不出半分平日里的沉稳矜贵。
“我想你了……”安王醉醺醺地喃喃自语。
“又到了一年冬天了……”安王说话间竟然又哭又笑,不明所以的人见了,恐怕以为安王一夜之间得了失心疯。
安王府的老奴听不见屋里有动静了,轻手轻脚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已经见惯了安王每年冬季,尤其下雪的时候所有颓废悲伤的模样,知道内情的他只是轻轻摇头,叹气,“王爷怕是走不出来了……”
然后熟练地拿走掉在地上的酒壶,将醉的不省人事的安王拖到床榻上,利索地擦干地上流开的酒水,没一会,床榻上传来安稳的呼吸,屋子里的糟乱被收拾得仿若前貌,没有一丝凌乱。
福宁宫,寿成殿内,上好的银炭在精致的炉子里燃烧着通红的火焰,大皇子、二公主、三公主和秦南书四个小辈赶巧一起去看太后。
太后本就是一个信佛礼佛、知足惜福之人,所求不过是子孙绕膝,跟她年轻时候斗过的、交好的,大多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逝去,现在也只有她能享受一下这天伦之乐了。
因着她颇为爱护小辈,小辈也颇为敬重爱戴她,此刻,寿成殿内一片和乐。
“皇祖母!我们一定会多来看您的!希望今年过年,您能包个大红封!”二公主坐在太后身边,乖巧地给太后捶捶腿,话里三分俏皮。
三公主也不甘示弱,坐在太后另一边,妙语连珠,逗得太后高兴不已。
太后看到坐在一旁稳重的长孙,颇为欣慰,只是她也摸不准皇帝的心思,一时又有些头疼了。
太后宫里零嘴吃食多,几个小辈在这里待的乐不思蜀,秦南书坐在一旁,听着太后跟皇子公主聊天,微笑着倾听,偶尔捏几个果脯尝一尝。
她从小没有和祖父祖母辈的长辈相处过,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不已,尽管在她的记忆里,从未有过和奶奶的温馨时刻,说不羡慕是假的,不过,也幸好有周婉弥补了很多空缺,给了她很多爱。
“哀家听说,你们最近功课有所长进了?”太后这话一出,三公主给太后捶背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换上乖巧的假笑,“皇祖母!南书姐姐可厉害了!声音也好听,让南书姐姐给皇祖母读读书吧!”
方知叶生怕太后也跟父皇一样,见面就抽查功课,这是逼得她无处可去了……赶紧小小地出卖一下秦南书,等回去了好好哄哄南书姐姐……
“是嘛!那南书来为哀家颂一段佛经吧!”
嬷嬷拿来了一本佛经,南书小心翼翼地接过,翻了两页,开始读了起来,“……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秦南书认得所有的字,可是读起这些句子来却晦涩难懂,只有太后听得津津有味,其他三人也跟她一样一头雾水,满脸疑惑。
“罢了!你们还小!慢慢悟吧!”太后本来也没想让他们现在就参透,考察功课和读经书都是她一时兴起。
不知不觉,天色不早了,嬷嬷上来问话,几个小辈是否要留在寿成殿用饭,几个小辈赶紧站起来告退,“我们择日再来看望皇祖母!就不打扰皇祖母休息了!”
纷纷行礼退下。
“太后!这几个孩子看着都是好的……大皇子和二公主虽然不喜三公主,也没有苛待她……可见是个心善的!”嬷嬷一边给太后布菜,一边跟太后话起了家常。
“唉……哀家也想不明白皇帝到底想干什么……太子之位空悬,川儿上进又懂事……”太后语气惆怅。
“奴婢觉得,秦将军家的千金乖乖巧巧坐在那里,倒是有那么点神似太后年轻的时候……”
太后年轻的时候,也是端庄有礼,娴静温柔的性子,“哀家倒是觉得她有些像庆阳小时候……”太后说了这话,一时察觉失误,微微垂了眼皮,接着道,“倘若庆阳多年前没有提前行军……也不会让他们一尸两命……哀家这些年来,没有一时不愧疚……尤其前些天看到他那个样子……”
嬷嬷递过来帕子,太后擦了擦眼泪,伤感万分。
这些年,没有人敢在方庆阳面前提起旧事。
当年,方家已经被旧帝听信谗言逼迫的无处可去了,方老爷子被控谋反,扣在宫里,再也没有出来。
方家两子均已成家,府中已经待不下去了,便悄悄扯了旗,带着方家军开始了逃亡的日子。
方庆阳打头,因妻子身怀六甲,临近临盆,和大部队走在一起。
刚出发没几天,大部队行至一座荒山,方庆阳妻子肚子发动,羊水破了,当时正好处于被朝廷军队围追堵截、生死攸关的时候。
方庆耀命人当场拉起了帘子,让随行女眷进去帮忙。
因为艰难行路加之一段时间以来吃喝不足,产妇力气极小,当时还不是皇后的江清雨也被吓得手足无措。
嘶吼了半晌,血流了一地,孩子才出来。
产妇已经奄奄一息了,孩子也呼吸微弱,通身青紫,怕是活不了了。
有经验的女眷搓了搓孩子的身体,毫无反应,便把孩子抱出来递给方庆耀。
“大爷!不好了!二夫人失血过多去了!”丫鬟惊慌失措跑出来,手上还沾着一手的鲜血。
太后当年也在现场,一时晕了过去,留江清雨和方庆耀处理后事。
等太后醒来,才知道儿媳妇真的因为难产去了,生出来的孩子也没过多久便失去了呼吸……
后来,大部队和方庆阳的先锋队汇合,方庆阳第一次对兄长动粗,但是也已经于事无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