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见面过后,两人各有各的事,唯一一次见面还是一届比一届延迟的新生迎接会上。
韵安作为负责人之一,坐在vip的位置,而宋楚东凭借计算机大神的名头帮忙在旁边看着点电脑也坐在vip的位置。
看见他,韵安眼里的光是连她都不清楚的明亮,笑意都是平常不曾有的甜,按照小韩话糙理不糙的话来说,像是狗狗遇到了骨肉情不自禁就特别喜欢,开心的模样太明显了。
其他人本来就好奇这个让韵安另眼看待、举止异常热情的学弟究竟是怎么样的,于是都偷偷摸摸看了一眼。
百年不如一见,竟然是计算机系蝉联校草,一进学校就表现出了异人的才华,大一很多校园帖子很多是在要他的联系方式,传言此人少年感十足、待人接事温润如玉很有分寸,本人内敛安静话也不多但深得专业教授欢喜,何方大神降临本校?
以上那条帖子,因为很火,韵安也看到过,下面评论很多,她还看到了不少男生在称兄道弟说他义气,看来不仅是路人缘不错了。
总有些人,站在那,就赢了。
韵安也评论了一句[接触过,很爱害羞。],有很多人跟帖问她,但她没有回复过像是石沉大海。
……思绪千转终于回神,韵安看到宋楚东接了个电话就急急忙忙出去了。
新生迎接仪式才刚开始,他去哪?
看他走过转角不见,自己手机突然响了,是他发来的消息让她和负责人说一下他有事先走了。
韵安也有些坐立不安,整场新生迎接她基本上无心观看,一结束就帮忙收拾尾声,也没时间去问他。
“周韵安,辛苦了,请你吃饭。”大家都回去了,韵安也扫完了垃圾,整个人心不在焉,没发现只剩下了她和部长两人。
“不用了。”韵安摇头,打算回去。
“周韵安,吃个饭而已。”部长走上来拉住了她的手臂。
生理不适的感觉,让她立刻撇开手,部长也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反而皱眉对她咄咄逼人:“你什么意思,是对我有意见?吃个饭都端着不肯?”,
“你错了,只是不肯和你罢了。”韵安冷笑,后退了一步,目光压制他。
“周韵安,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被她的语言伤到,部长情绪低落。
“抱歉,现在确定了。”韵安毫不客气地说,“我有喜欢的人。”,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我喜欢了你快一年半了周韵安,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部长情绪激动起来。
“我从来没有欺瞒过你这件事,你如果不知道,只能说明我和你的关系不足以让我主动告诉你。”韵安语速很快,思路清晰。
“好,好。那你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部长很是挫败的样子。
“怎么,告诉你是谁再告诉你你和他比你输在哪里?你这些桥段电视里都不放了。”韵安实在觉得和他说不清楚,干脆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了。
“周韵安,还能做朋友吗?”看得出,部长确实是喜欢她了很久。
韵安浅浅叹了口气,语气也好了很多:“对不起。”,然后就快步离开了。
她发消息问宋楚东,但一直没有收到回复。给他打电话也在离线中,打了好几次,他回了个消息[家里出了急事,我搭最快的那班车回去了,刚刚解决好,一会坐晚班车过来],韵安看着他的话,想起了前两天和阿熹的那通电话,担忧的心到达了极点,可又不知道做什么。
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高考前那次在公交车,看着他被大雨淋湿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但这一次,她选择勇敢。
韵安的眼神逐渐从无助变得坚定,她发消息问大概宋楚东什么时候到。
就这么端着手机站了十来分钟,韵安都感觉到风有点凉意,还好今天没有穿裙子,她打了个车去车站。
还没有到车站,手机消息震动。
韵安了然,回他一个表情包,就没有说什么。
她到了车站,先去吃了点东西顺便借充电宝给手机加油。等着等着都有点困倦,小韩来了通电话问她怎么还没有到寝室。
韵安简单和她说明了,小韩知道她的倔性子,只是让她接到人了就回来。
掐着时间点,韵安去买了杯微糖的热饮,走进车站等候区。
这应该是今日的最次一晚班车,这站很空出来的人也三三两两。
少年一下车尤为显眼,也瞬间看到了韵安。
韵安朝他一笑,招招手。
宋楚东错愕,很快就跑向她。
“你。”宋楚东眼里的震惊是韵安意料之中的。
“喏,还温着,微糖。”韵安像献宝似的在他面前晃了晃热饮,然后吸了吸鼻子,带了点鼻音地说“我等了你好久。”,
她的声音里带着倦意和撒娇,也像是在邀功请赏。
“对不起。”刚刚在大事面前沉着稳重、异常冷静的他此时却乱了手脚,大脑空白一片,只会一句道歉。
喜欢和感动,触手可及的温暖,让他鼻尖发酸,他似乎也不是那么无坚不摧……少年的心乱成了一团,理不清也不敢道明。
“你知道吗,你现在整个人就给我一种”韵安看着他,像是和小孩一样说话一样,“要碎了,快抱抱他……的感觉。”,
宋楚东说不出来什么可以表达此刻又酸涩又甜蜜的情绪,也只是说了句:“谢谢你。”,
韵安笑了,突如其来抱了他一下,完全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就放开了:“既然都说谢谢了,那不抱一下说不过去。”,
拥抱时的温暖让人留恋,可分开后的徐徐凉意更让人清醒。
“周韵安。”少年只是轻轻叫了一声。
韵安笑逐颜开:“欸,我在。”,
少年静静望着她,眼里的情愫波涛汹涌又克制坚忍。
韵安突然害怕他下一秒会离开,她问:“我都这么乖了,你会离开么?”,
宋楚东温柔地笑包围着她,他说:“不会。”,
得到他肯定的回应,韵安继续说:“那既然不离开,可不可以告诉我那部分我想知道但你可能不愿意说的?”,循循善诱的语气让人情绪稳定。
“你想知道,我就会说。”宋楚东语气格外真诚,韵安也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她知道,他喜欢她,很小心翼翼的爱。
可是为什么呢,你明明那么好。
好到要不是我够自恋,就会在你眼前自卑。
“我妈妈的亲妹妹年轻时候因为一些受了些很难弥补的伤害,所以落下病根,就类似于狂躁症的病情,不过更严重一点。给她造成伤害的其中一个人就是一直陪伴她的某个身边人,所以当初我们家带她去检查的时候,她就是孤身一人了。”宋楚东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个听到的故事。
或许会有人觉得这样的毫无感情一样的他很恐怖,但韵安明白一个人不会莫名其妙没有感情,而她也相信,宋楚东的心依旧柔软,甚至比其他人对待感情更赤诚。
“那应该去找心理医生了吧。所以你们的经济压力又多了一层是么?”韵安也点点头,能理解他为什么一直做兼职了。
“嗯。我父母生我的时候也不算他们辈生孩子的年轻年龄了,不过当时他们都在厂里工作,拿着还算可以的工资,所以我小学的时候家里经济方面还算可以,也接济了不少亲戚。后来他们有点算老来得子吧,所以会更偏爱一点阿熹。阿熹在画画方面很有天赋,所以经过全家商讨供阿熹去美术。但没学几年,他们工厂裁员工资也少了,家里开始有些困难,阿熹也知道,就不想继续学美术了,家里人都不同意,就开始节省开销,每一笔花销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也就是那时候开始喜欢数学。”,宋楚东说完数学还笑了笑。
喜欢数学是很好,阿熹也和我说过你从小只当学校的年级第一。
但如果是因为生活不够幸运而喜欢的数学,为什么听了会让人眼圈发红呢。
韵安的眼眶里泪珠在打圈,还好少年没有发现,他像是害怕,从开口说开始,就未曾直视过她。
“我母亲女红很好,想想这也可能是艺术的基因遗传了阿熹。靠着母亲织的毛衣、纳的鞋子的额外的收入、他们夫妻厂里工资,还有我也在邻居或者亲戚那边打工赚的钱,也能勉勉强强过。”宋楚东停顿一下继续说,“原本以为这样的生活撑一撑,高考之后,我就能靠着梦想赚钱了,到时候家里的压力会越来越小。”,“但高三那年,小姨发生这些事后某一天还算清醒的时候来找她姐姐姐夫,那时候大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去找那个人赔偿……他有钱能力大,请了律师,到最后只收到一点点赔偿金,但小姨的病被查出来了也不能拖,只好作罢。去外头请医生,那时候我不知情也只顾着自己,他们又东坑西坑被坑了一些钱,阿熹刚好听到了,就来和我说……后来那段日子,我咨询了阿熹补习班的老师如果一直报能不能价格优惠一些,我去找了班主任帮忙找请心理医生的渠道,我算了很久的账,想让一切复归原位,我才发现原来生活可以那么难。”,
大暴雨,少年。
这短短五个字,让韵安曾经的回忆涌现,也让她溃不成兵,眼泪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说来也傻,我还记得那天大暴雨,我还跑出去兜了几圈,以为自己刀枪不入了,只是那时候心里的压力让我喘不过气来了。”宋楚东眼神落寞,空荡荡的。
他已经不再是当初近乎绝望的自己了,但那次无助、心酸的感觉无论隔了多久依旧让他觉得触目惊心。
“等我回去的时候,家里人都在等我。我看到了他们的担心和自责,阿熹还直接哭了出来,抱着我说 她什么都不要了她只要哥哥,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差劲的哥哥,在她最害怕的时候让她找不到自己……等她睡着,我看到父母还在桌子旁一遍一遍算钱。”,宋楚东嘴角缓缓勾起,“他们说得对,人都是在一瞬间长大的。”,
“再后来你也知道了,我一直找兼职做,学习都荒废了。失利的那次,总归要付出代价,重新再来。”宋楚东草草地结了个尾。
再望向韵安时,她已经顾不上擦眼泪而是哑然在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对上宋楚东的眸子,韵安终于忍不住了,抽泣声、不断抹泪,整个人很委屈的张弛着,通红的眸子里目光无处安放,嘴里念叨着:“凭什么啊,凭什么啊……”,
“你委屈什么啊,小姑娘。”宋楚东看她哭,自己的心又酸了几分,无奈又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
韵安一下子扑向他怀里,抱住他,情感线已经接近崩溃,毫无理智地开始嚎啕大哭。
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在成年人世界里的小朋友,听不得喜欢的人受一丝一毫委屈。
“我好难过……为什么啊,你这么好的人,世界应该把所有的美好亲手捧给你啊。”韵安哭的更厉害了,豆大的泪珠浸湿了少年的肩膀。
宋楚东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拥抱后的温暖,也能真切地感受到韵安的情绪,他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哄小孩儿似的。
“是啊,世界这不就是把所有的美好亲手捧给我了吗。”宋楚东温柔地勾唇轻笑,“就在眼前了,周韵安。”,喉结一动、苦意在嘴角漫延,“只是我不敢触碰罢了。”,
他无法给她足够的时间、精力,他还有不少需要承担的账务,可眼前这个心软的姑娘她可以选择自由可以和更适合的人谈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恋爱,他又怎么能自私地只为自己?
[ 因为足够喜欢,所以连触碰做不到。
毫无理论依据地,成为了懦弱者。]
少年的话拨动她的心弦,让她又心疼又气愤,心尖真实的疼痛感算是被她初次品尝到了。
“我不希望我的未来不是你,宋楚东,你很好,真的很好。”她松开了抱住他的手,眼睛都哭肿了、湿润润的睫毛上都沾着小水珠,认真地望着他,少年的名字在她心底敲叩着此起彼伏,她似乎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是对宋楚东说又是对自己在说。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拿纸轻轻帮她擦去了眼泪,她一哭,纵然千错万错最错的就是自己。
“送你回去。”宋楚东手下意识伸出似乎想帮她整理额前刚刚压的凌乱的头发,但也只是在空气中轻轻颤抖了一瞬,唇角勾起了自嘲的笑,默默将手放下。
“你不做的事,会有人敢做。宋楚东,你在怕什么,怕自己后来过于甘心么?”刚过情绪临界点的她无法控制地不稳定,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这样,正是因为无法理解这样的自己,心里的难过又多了几分,韵安动手自己理了理,语气里都是埋怨和置气。
骄傲如韵安,她可以全心全意爱一个人,但对方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她会自己放弃。
“不用你送,胆小鬼宋楚东!”韵安很生气,她一把拿起包就回去了,留下怔愣的宋楚东在原地。
跑出去的韵安被冷风吹得清醒,她心知肚明,那些话不是她在放弃,而是想要再激一把宋楚东,
再赌一次,
她会不会赢。